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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5日

高天佑 新聞點評

皮帶哥 vs 瀟灑哥

內地樓市水深火熱之際,Bloomberg刊發特稿,揭秘SOHO中國(00410)創辦人潘石屹「如何瀟灑地部署及執行走資」,成功攜數百億元財產全身而退,現時在美國逍遙快活。相較於「瀟灑哥」潘石屹,人稱「皮帶哥」的恒大(03333)老闆許家印曾風光地登上中國首富寶座,現在卻淪為「首負」重債纏身,日前還驚傳他「自尋短見」。瀟灑哥和皮帶哥其實代表着內地富豪兩條道路,箇中不一定有對錯,說到底都是選擇和際遇。

潘石屹肉身移民一往無前

現年59歲的潘石屹生於甘肅,家裏窮到兩個妹妹都要送人。他年輕時赴海南搬磚,適逢改革開放浪潮樓市起飛,石磚需求暴漲,潘石屹憑頭腦靈活承包一家國營小磚廠,賺到第一桶金。他後來在海南夥拍馮侖、王功權、易小迪等創辦萬通公司,成為新中國第一代地產商。

萬通於1994年分家,潘石屹赴北京尋找發展機會,並結識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張欣。張欣比潘石屹年輕兩歲,小時候隨家人來港定居,畢業於劍橋大學經濟系,在高盛成為投資銀行家,當時正在北京出差開會。她憶述兩人一拍即合,相識4日便決定結婚。潘、張翌年「夫妻檔」創辦SOHO中國,分別出任董事長和CEO。

SOHO中國獨樹一幟,致力於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興建甲級寫字樓,建成後一部分拆售,一部分持有收租。據Bloomberg特稿報道,潘氏夫婦多年前已部署「走資」,簡單來說循「五部曲」實現:

一、2007年攜SOHO中國來港IPO掛牌,打通國內資產與境外金融市場流通渠道;二、自2014年起,大幅減少在中國內地新增投資,把北京、上海等地的商廈逐一出售予黑石、基匯資本等基金,套現數百億元人民幣;三、把絕大部分現金用於派發股息,鑑於派息屬於正當用途,不難獲得國家外滙管理局批准(巨額人民幣滙出境外兌為港元);四、潘氏夫婦作為大股東,累計獲得逾百億港元股息,兩人用來成立家族基金,在紐約、倫敦等地購買貴重物業收租;五、潘氏伉儷「肉身移民」,2019年以來長期定居美國,並把兩名兒子分別送進哈佛和耶魯大學。

事實上,這「五部曲」絕非新鮮,內地大部分富豪或多或少都有類似安排,而潘氏最特別之處是異常堅決,從2014年開始減少投資,到毅然拋售資產,以至於肉身移民,皆顯得一往無前。據一般估計,這一來與張欣有關,因其出身於華爾街投行,自必嫺熟財技,兼具國際視野。二來,潘石屹的老友如馮侖、王功權以及華遠地產前董事長任志強等人,大多被視為具有自由派傾向;尤其外號「任大炮」的任志強經常對中國政府多所批評,2020年因貪污等罪名被判監18年,種種因素或對潘石屹的去向抉擇構成影響。

潘石屹選擇「有序離場」,現年64歲的恒大老闆許家印則瞓身押注於內地樓市,該集團近年不斷「加槓桿」增加投資,旗下發展中樓盤總貨值截至2021年底高達3萬億元人民幣。在樓市順風順水時,許老闆身家水漲船高,更曾在2017年壓倒阿里巴巴(09988)馬雲和騰訊(00700)馬化騰,憑2900億元人民幣財產,榮登胡潤中國富豪榜首位。

發大財之餘,許家印政治地位步步高升,自2008年起擔任全國政協委員,後來更升任常委。其中一年他在北京參加全國兩會時,被記者攝得一張露出Hermès名牌皮帶扣、貌似非常風騷的照片,因而獲得「皮帶哥」稱號。

許家印首富變成「首負」

但隨着樓市崩盤,恒大應付不了監管標準,淪為最重災房企,背負近2萬億元人民幣債務,於本年初已違約並長期停牌。恒大多年來也曾派發不少股息,許家印作為大股東累計收息約500億港元,當中一部分用來在香港、倫敦等地購買豪宅。但恒大財務窟洞實在太大,許家印據報被內地政府要求「上繳」私人財產以助「填氹」。

儘管內地當局近日頻頻出招打救內房行業,惟業界普遍估計恒大「獲救」機會不大,事關該集團負債規模太驚人,恐怕「欲救無從」;再者,內房搞出這麼大隻鑊,總要有人被「祭旗」。面對天文數字債務,許家印從首富變成「首負」,可謂壓力山大,周末有傳他「跳樓」,恒大方面即澄清絕無此事,說許老闆仍忙於開會「保交樓」。

總的而言,許家印多年來收取巨額股息,總有一些資產安全地存放於海外,起碼可保家人生活無虞,毋須升斗市民替他擔心。至於許老闆本人,倘能避免負上政治及法律責任,最終股權財產「清零」也算不太差了。

馬後炮來看,潘石屹和許家印代表着內地富豪不同道路取向,箇中難定正邪對錯,畢竟如此級數的商人,身家數字多個零少個零都照樣坐得起私人飛機,食得起頂級魚子醬,生活質素不受影響,他們追求的是更高層次價值,例如成就感、安全感、自由感等等。舉例說,假若中國社會及經濟近年沒出現巨變,許家印或許仍是受人艷羨的首富人選,商業成就和政治地位拋離潘石屹。相反,潘石屹可能在2014年前後看到某些兆頭,讓其決心執行「走資」,現在獲得安全和自由,被稱作瀟灑哥,他放棄的則是在中國市場繼續建功立業的機會。

說到底,一切繫於選擇和際遇,正如白居易詩云:「禍福茫茫不可期,大都早退似先知。當君白首同歸日,是我青山獨往時。顧索素琴應不暇,憶牽黃犬定難追。麒麟作脯龍為醢,何似泥中曳尾龜。」

 

(編者按:高天佑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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