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隱入塵煙》到《長空之王》

中共二十大即將召開，相信未必會如部分人預期般「好戲連場」。而在電影院，內地民眾同樣面臨「冇戲好睇」，今年十一黃金周總票房僅約15億元（人民幣．下同），遠遜於去年同期的44億元，創2014年以來新低；儘管總場次按年增加10.5%，入場人次卻暴跌62%，箇中原因或可從《隱入塵煙》、《長空之王》和《萬里歸途》這3齣最新作品的遭遇看出端倪。

十一黃金周內地票房成績表出爐，總收入僅錄得15億元，電影排名依次為《萬里歸途》（10.86億元）、《平凡英雄》（1.33億元）、《鋼鐵意志》（6182萬元）、《搜救》（1500萬元）。作為比較，去年同期總票房達44億元，單是一套《長津湖》已「勁收」29.7億元；這意味今年黃金周所有電影票房加起來只及去年《長津湖》之一半。

冇戲好睇黃金周票房插水

若說內地目前受到疫情及封控措施困擾，其實去年十一檔期也面臨同樣問題，故不似是今年票房「插水」之主因。具體而言，今年黃金周戲院總場次達270.5場，較去年同期增加10.5%；入場人次卻僅3608萬，按年大幅下降62%。

再者，正如本欄昨文指出，今年黃金周內地旅遊市道強韌，共有4.22億人次出遊，較去年同期只溫和回落，這反映不少內地民眾仍具有消費能力及欲望，一家幾口「跨省遊」起碼花費數千元，每張戲飛數十元相對而言屬小數目；惟人們寧可去旅行，卻不選擇入場睇戲。

歸根究柢，今年黃金周票房最大問題在於「冇戲好睇」，可從《隱入塵煙》、《長空之王》和《萬里歸途》這3齣電影看出端倪。首先，《隱》片是由「八十後」導演李睿珺執導的寫實題材電影，描寫甘肅農村窮人苦況，早於7月在內地上畫，筆者當時也看了試片。該片最初票房平平，但口碑極佳（在豆瓣網和bilibili分別獲8.5分和9.7分），漸掀起熱話，累計票房在9月份突破1億元，被業界形容為「逆襲奇蹟」。

一齣如此「逆襲」的好片，理應獲得加大場次催谷，沒料到《隱》片在9月底遭到全面下架，就連B站、優酷、愛奇藝、騰訊等網站上的相關視頻也被刪除。據估計，這或多或少關乎國慶及「二十大」前夕維穩氣氛，畢竟該片以「半紀錄片」風格，寫實地刻畫中國貧困農民悲慘遭遇，尤其結局一幕暗示男主角服用農藥自殺，透出絕望感覺，不少觀眾表示看完後「抑鬱了幾日」，仍願意「含着淚打高分」。

換言之，《隱》片內容有點兒與官方宣揚之「全面小康」、「全面脫貧」成績唱反調，相對上接近總理李克強兩年前提到的「中國6億人月入僅千元」講法。正因如此，在近年政治環境下，該片被下架並不令人意外，反而當初獲批准上畫才是「奇蹟」。

「中國版Top Gun」上映無期

從商業角度看，「主旋律」電影原本不是問題，例如去年勁收的《長津湖》也屬主旋律，今年黃金周原本亦有一齣同樣備受期待之「愛國大片」，就是由胡軍、王一博等主演、被譽為「中國版Top Gun」的《長空之王》。該片原訂於十一檔期上畫，截至9月底已獲得3000多萬元預售額，冠絕同期影片（排第二位的《萬里歸途》當時預售額不足1000萬元），顯示不少觀眾預先「搶飛」準備第一時間觀賞；排片率更高達42%，意味黃金周超過四成場次將播放該片。

豈料在9月27日，距離開畫僅3日，《長空之王》片方突然宣布因「技術問題」撤檔，暫時上映無期；此舉不但讓大批影迷失望，同時令電影院線業界大失預算，被迫臨時臨急重新排檔。業界人士分析，《長》片屬解放軍空軍組建70周年獻禮電影，獲軍方協助攝製，劇情圍繞年輕飛行員抵抗外敵，充滿正能量，理應100%政治正確。

然而，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今年8月初「竄訪」台灣，當時包括《環球時報》前總編輯胡錫進等人揚言，中國空軍將會「伴飛」甚至「擊落」佩洛西專機，一度令中國「小粉紅」充滿期待。惟最終未有「伴飛」場面，激昂的「小粉紅」失望不已。在此氣氛下，若上映《長空之王》宣揚中國空軍多「威武」，恐會招來「低級紅，高級黑」之嫌。

撤僑情節觀眾聯想「被封控」

隨着《長》片撤檔，原本排第二位的《萬里歸途》突升格為第一大片，可謂冷手執個熱煎堆。但不少影迷早已「搶飛」準備入場看《長空之王》，卻在最後一刻被告知取消，遭潑完冷水，對於臨時頂檔的「阿二」未必有很大興趣。

再者，觀乎豆瓣、小紅書等平台影評，《萬》片講述中國外交官在非洲利比亞戰亂期間撤僑，排除萬難帶領中國人回家。適逢近月內地多省「封控式」抗疫，大批民眾曾經或正在被困家中，又或者在海南三亞、雲南西雙版納等地旅遊時滯留，不少觀眾把《萬》片劇情聯繫到眼前狀況，笑說「從雲南回家」難過「從非洲回國」，事關前者還需要突破核酸檢測、健康碼等關卡。當人們在現實中身受「被封」之苦，自然缺乏意欲入場觀看同類處境電影。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內地從電影市道、經濟氣氛到股市走勢都處於低氣壓，相信待本月中共二十大勝利召開之後，應可望揭開新一幕。且看未來5至10年中國影壇最賣座的，將會是喜劇、悲劇抑或戰爭片。

(編者按：高天佑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歡迎訂購：實體書、電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