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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5月16日

高天佑 新聞點評

首富也踢契

美國商界重視合約精神,潛台詞是在合約範圍內千方百計爭取最大利益,合約倘有爭議,動輒鬧上法庭,但打完官司雙方又會攬頭攬頸繼續合作,十分有趣。最新例子有世界首富、電動車商Tesla老闆馬斯克(Elon Musk),日前突然以「調查假戶口數字」為由,宣布暫緩對Twitter的440億美元收購交易。一定程度上,馬斯克此舉早在市場意料之內,皆因美國科技股近期暴跌,Twitter身價隨時「打七折」,馬斯克及其投資夥伴很有誘因「踢契」壓價。

馬斯克最初在4月4日披露持有Twitter的9.2%股權,3星期後宣布對該公司提出全面收購,每股作價54.2美元,較4月初股價溢價38%。然而,當時Nasdaq指數報14532點,上周曾挫至11108點,累計蒸發24%,科網股更加淪為重災區,Twitter在4月28日公布的首季業績亦遜於預期。

暫緩收購Twitter 爭取「至抵價」

換言之,假若馬斯克遲多一兩個月才向Twitter提出收購,或許可以「買平」30%,節省超過100億美元。雖說這位世界首富身家超過2300億美元,但精明商人總要精打細算;況且他今次擬夥拍甲骨文創辦人Larry Ellison、「幣圈首富」趙長鵬(CZ)、阿波羅基金等一起入主Twitter,有責任為投資夥伴爭取「至抵至醒價」。

事實上,早在馬斯克上周五宣布「暫緩」收購之前,Twitter股價已開始慢慢下滑,上周四最低跌至43.33美元,較馬斯克出價(54.2美元)折讓20%,反映很多人都不看好這宗收購可按「原價」成交,預計馬斯克很可能用某種方式「重新議價」。

果不其然,馬斯克上周五在開市前發出帖文,形容收購Twitter的交易已被暫時擱置(temporarily on hold),以待查核該媒體平台「假戶口及垃圾戶口是否真的只佔用戶量少於5%」。按照他的口吻,似乎是Twitter董事會在洽談交易過程中,向馬斯克提供了關於假戶口及垃圾戶口的數據,但他現時對該些資料有所懷疑,故須「查清楚」才繼續推進交易。馬斯克又透露,曾經在Twitter上隨機檢視100個追隨者(followers)資料,發現假戶口及垃圾戶口佔比似乎遠遠不止5%。

在馬斯克發帖後,Twitter上周五盤前股價一度急插逾20%,但他後來又再出post,強調仍然致力於完成收購(still committed to acquisition),帶動Twitter股價回穩,收市跌9.7%,報40.72美元,較馬斯克當初出價(54.2美元)低水25%。

根據馬斯克和Twitter董事會在4月25日達成的收購協議,任何一方取消交易,須賠償「分手費」10億美元。不過,正如買樓也可以「踢契」,馬斯克倘指控Twitter提供不實資料,把爭議鬧上法庭,既有機會毋須繳付「掟煲費」,甚至可以掉轉頭要Twitter賠償損失。然而一般認為,馬斯克始終想買Twitter,現在只是趁跌市嘗試「壓價」。

疫下不乏先例 料各讓一步

新冠疫情爆發以來,股市極之波動,同類「踢契」兼「壓價」交易事件不乏先例。好似著名品牌集團LVMH原本在2019年12月宣布斥162億美元收購Tiffany,雙方已簽署協議,惟後來市況丕變,LVMH以「疫情屬於不可抗力」為由單方面取消交易,Tiffany則怒而告上法庭。事件擾攘超過一年,隨着環球經濟強勁反彈,最終雙方還是傾掂數,Tiffany象徵式減價2.5%,於2021年1月以158億美元正式完成交易。

另一案例是美國購物商場房託一哥SPG,在2020年2月提出以36億美元收購同業Taubman,並已達成協議,後來同樣以疫情為由「踢契」,雙方照例鬧上法庭,最終在同年11月握手言和,以29.5億美元完成交易,減價幅度約18%。

說回今次Twitter收購案,針對假戶口問題絕對「有得拗」,事關所謂fake accounts基本上沒有什麼嚴格定義。正如美國事實查核(fact-check)平台Bot Sentinel創辦人Christopher Bouzy指出,按最寬廣定義,假戶口可以包括由程式操作的殭屍賬戶、集團化的網絡水軍、重複賬號(例如一個人有幾個戶口),以至於「單一目標狙擊賬戶」(例如有人很憎恨某個明星,專門開個賬號鬧爆對方)等。他估計,這類問題賬戶佔Twitter用戶總數達10%至15%,因此若對簿公堂,馬斯克非無勝算。

最重要的是,馬斯克上月初的出價原本就溢價甚高(達38%),兼逢隨後大市急跌,倘在此刻取消交易,Twitter恐怕不只打回原形(4月初股價38美元),還可能再插水一大截。況且打官司曠日持久,加上假戶口爭議,將對Twitter經營造成很大不確定性,即使最終收到10億美元全額賠償,亦未必能彌補損失。形勢比人強,Twitter就算明知馬斯克想踢契壓價,相信亦不會執意一拍兩散,雙方擾攘一輪之後,甚有機會像LVMH買Tiffany、SPG買Taubman等事件一樣,各讓一步,減價成交。

 

(編者按:高天佑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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