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6日
中國最大、全球第二大打車App滴滴出行上周三登陸美股IPO,首日股價曾飆29%,豈料短短幾日後,中國網信辦指滴滴「嚴重違反」《網絡安全法》,勒令該App下架,並禁止接受新用戶,屬罕見嚴厲打擊措施。按照目前蛛絲馬跡,事件關乎「大數據主權」問題,即境內大數據一旦「自由化」,甚至洩漏到境外,便可能危害「國家安全」。
滴滴在2012年創辦於北京,當時打車App概念剛萌芽(Uber成立於2009年),隨後快速掀起熱潮,今時今日很多人日常生活已離不開這種便利程式。在崛起過程中,滴滴憑着多次兼併(包括2015年與「快的」合併,2016年與Uber中國業務合併),旋風式稱霸中國市場,現有超過5億註冊用戶,在內地市佔率逾90%,全球用戶量僅次於Uber。
叫車訊息具有戰略價值
一家如此規模的科網巨擘,理論上早應登陸資本市場,但因滴滴歷年來頻頻兼併及融資,導致股東結構十分複雜,一直未能就上市地點達成共識。上周三(6月30日),滴滴終於成功在美國紐交所掛牌,招股價14美元,對應市值670億美元,同樣僅次於Uber(市值約970億美元)。然而,這壇原屬於「光宗耀祖」的上市搞作看來異常低調,既無舉辦媒體發布會,敲鐘、合照儀式也欠奉,該公司董事長程維及CEO柳青亦未露面。
儘管刻意低調,作為全球第二大打車App,就像漆黑中螢火蟲,定必受關注。滴滴上市首日股價曾飆29%,市值漲至870億美元,距Uber一箭之遙,反映這家「中國龍頭」增長潛力獲看好。
不過在滴滴股價受捧的同時,內地網絡論壇開始出現一種論調,質疑滴滴在中美關係緊張之際堅持赴美IPO,等於把境內大數據「賣給美國人」。7月3日,滴滴副總裁李敏特地為此發表澄清,強調「滴滴將所有國內使用者數據存儲在中國的伺服器上,絕對不可能傳遞到美國」。
在李敏澄清翌日(7月4日),中國網信辦發出通告:「根據舉報,經檢測核實,滴滴出行App存在嚴重違法違規收集使用個人資訊問題。國家互聯網資訊辦公室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網路安全法》相關規定,通知應用商店下架滴滴出行App。」
內地輿論界有謂「字愈少,事愈大」,網信辦上述通知僅約140字,內容確實相當嚴重,除了明言滴滴「嚴重違法違規」,還直接下令該App下架,屬針對互聯網巨頭之罕見嚴厲打擊。作為比較,螞蟻集團去年「世紀IPO」遭叫停,當時官方文件指螞蟻「涉嫌違反《反壟斷法》」,旗下的支付寶、餘額寶、花唄等App從未「被下架」。
網信辦昨天(7月5日)再宣布,該部門對運滿滿、貨車幫、BOSS直聘等3家網絡企業也展開網絡安全審查。事有湊巧,BOSS直聘剛於6月11日登陸Nasdaq,運滿滿和貨車幫之母公司滿幫集團也在6月22日於紐交所掛牌。換句話說,這趟遭審查的4家網企有兩大共通點,皆屬「平台型經濟」企業,掌握海量用戶數據,而且全都在6月份赴美IPO上市。
說回滴滴,系內打車App在中國每日有幾億人使用,其大數據更具「戰略重要性」,已超乎消費層次。例如在內地「知乎」論壇上,圍繞滴滴下架事件最「高讚」(獲逾1.9萬個likes)回帖如此形容:「人文地理從來都是國家機密的一部分,如果滴滴真的如傳聞所說那樣,把我國的道路交通資訊和使用者資訊賣給了美國……美國的洲際導彈就可以更精確的命中我國大城市的政府、學校、科研所、大型工廠等重要機構和人口密集區。」
另一篇「高讚」回帖更加具體舉例:「(假如)根據使用者經常的上車地點,篩選出很多在中央部委與其他敏感機構的中低層人員來,以及其休閒習慣(愛好,時間,消費能力),家庭成員數量等,加上聯繫方式,這樣的一份訊息對某國情報機構的價值可以隨便填數。」這些網民言論固然純屬揣測,卻突顯打車App大數據的「戰略價值」。
上文提到滴滴股東結構複雜,第一大股東為日本SoftBank(持股約20%),第二大是Uber(約13%),其餘主要股東包括騰訊(00700)、阿里巴巴(09988)、美國老虎基金、蘋果公司、俄羅斯DST基金、新加坡淡馬錫等。身為科網巨擘,股東結構「七國咁亂」並不奇異,惟滴滴以外資股東為主,這也是該公司選擇赴美IPO主因,而在當前中外關係格局下,就特別敏感。
「打雞儆猴」 IPO首重內循環
講到底,平台型網企對於國計民生愈來愈重要,亦衍生所謂「大數據主權」問題。例如螞蟻集團目前整改其中一環,正是關乎該集團在業務過程中掌握多達10億用戶消費和生活數據,這些寶貴、敏感數據究竟屬於螞蟻及其股東,抑或「屬於國家」?亦因平台型網企日益重要,受重點監管也屬正常。就像美國的Google、Facebook、Amazon等,屢因壟斷、洩私隱而遭巨額罰款,已成家常便飯。不過「罪名」也分輕重,例如像螞蟻集團涉嫌壟斷,視作商業行為失當,而滴滴被指嚴重違反《網路安全法》,倘涉國家安全,後果「可大可小」。
按目前情況,滴滴App暫時只是被下架及停止接受新用戶,已登記的數以億計用戶仍然可繼續以原有App召車,不受影響。由此看來,滴滴所涉問題不算太嚴重,似是「打雞儆猴」,提示其他網企,IPO不妨首先考慮國內創業板。
(編者按:高天佑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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