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身上路認識自己

僑居美國十二年，直至去年6月我的身份一直是「合法異人」，因為我持有不能工作的簽證類別（H4），我也不能有「社會保障」號碼。十幾年天天駕駛着我那部四輪吉普車到處跑，但一直沒有任何美國駕駛執照，何解？因為伊利諾伊州是美國五十個州中唯一一個不容許沒有「社會保障」卡的人申請駕駛執照，就是這樣，我不但只可以用我香港的駕駛執照駕車，而且在很多情況下我彷彿並不存在。沒有社會保障號碼，我不可以有自己的銀行戶口，不可以申請任何信用卡，不可以買保險，不可以申請圖書館借書證。普通美國人在美國境內旅遊，在機場只要出示駕駛執照，我呢還是要帶備護照。

盼可走盡五十州

多得我的綠卡，今天我終於可以去排隊驗眼、考筆試、考路試，四個鐘頭後我手裏拿着那張清楚列明我的姓名、出生日期、身高、體重、住址、同意捐贈器官……伊利諾伊州的駕駛執照，竟然有點激動。再也不怕被警察截停了──雖然十二年來只發生過一次。細想一下，除了不可以工作之外，其實沒有身份並沒有影響我的自由，大部分的美國人對這國家都不及我看得多。初期是拉着老公衫尾，他出外公幹的城市要是我沒有去過的，我就跟着去。最近幾年我突然成為單身貴族，也就好好利用我新來的自由，去看那些我從未去過的大小城鎮，有時我會自己駕車由芝加哥出發，兩個禮拜去遊堪薩斯和俄克拉荷馬兩個州。有時我會坐火車，像那次去新墨西哥州，或者先火車或飛機然後租車，像那次我去美國南部，先從芝加哥坐火車去新奧爾良，然後租車去了五個州：新奧爾良（路易斯安娜州）、蒙哥馬利（阿拉巴馬州）、傑克遜（密西西比州）、小石城（阿肯色州）、孟菲斯（田納西州）也在這最後一站還車飛返芝加哥。我希望離開美國之前可以經驗過全部五十個州，要達到這目的，我還要去內布拉斯加、懷俄明、愛達荷、蒙大拿和阿拉斯加五個州。

體驗單人火車遊

直至我做了單身貴族，完全沒有想過一個人去旅行，更遑論一個人自己駕車穿州過嶺了。還記得第一次是在芝加哥聯合火車站，坐Amtrak的Southwest Chief線去Santa Fe。火車晚上起行，我訂了最小、最便宜的軟臥（Amtrak叫Roomette），上下兩張窄窄的單人床，開了床後就只有一個人的站立地方。開始時一切都有點惶恐，洗手間也不敢去，尤其是晚上火車上的燈光都調得很暗，後來發現附近的房客都是老人家或者扶老攜幼的，就放心睡覺了，而且Amtrak那些老爺車，慢吞吞的在路軌上搖搖擺擺，就是心慌還是很容易入睡。第二天早餐、午餐都很難吃，雖說餐車環境似模似樣，潔白挺直的桌布，桌上還有鮮花呢，但與Orient Express當然是兩回事，最重要的是食材既不新鮮又全無味道，更好的環境也於事無補。話雖如此，記憶中我一個人坐在卡位，眼看外面科羅拉多白濛濛的山頭，心情雖然有點落寞，但對於可以重新認識自己，可以自由看世界，有這種經驗，我跟自己說還是應該心存感激。火車在下午三點多抵達Lamy，這地方除了火車站什麼都沒有，而負責送我們去Santa Fe的所謂Lamy穿梭車，不過是一部殘舊的七座位麵包車。

一個人去旅行給我們很多接觸自己的機會。平常返工放工、照顧家人，打理家務和日常瑣事，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放在他人身上而忽視自己。在路上，特別在那些陌生的環境，我們可以清楚看到今天的自己是何等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