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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2月25日

張綺霞 訪談錄

現實中的尹天仇 入行21年陸駿光:過去走得很辛苦

在電影《喜劇之王》(1999)中,周星馳飾演的尹天仇熱愛演戲,做臨時演員多年後終於被賞識擔正主角,歡天喜地做了很多功課,卻在演出前被易角,手中劇本更被硬生生搶走。陸駿光(Alan)對這一幕感受尤深。

入行21年,他一直在經歷類似事情,演藝學院畢業後入無綫9年,只獲派演路人甲角色,跳槽到香港電視網絡後終於有機會做主角,開工前一刻竟被告知拍攝計劃告吹。他繼續尋找其他演出機會卻處處碰壁,至近年多了參演電視和電影,才開始為人熟悉,最近更在電影《流水落花》擔任男主角,他感嘆終於被看見:「回望過去,每年都走得很辛苦,但又覺得這是必須經歷的磨練。」

自2002年入行至今,Alan演過的角色數之不盡,單是在古裝處境喜劇《皆大歡喜》中,他已演過小販、官差、太監、官兵、爛面佬、侍衞、顧客、打手、運豬工人、茶客、修路工人和武師等。9年間,他粗略估計演過百多個人物,他跟從導師的指引,每個角色都做足功課,寫人物小傳、每句說話的內心想法,「就算沒有對白或只有一句對白的角色也如是」。

當年黎耀祥演《巾幗梟雄》(2009)柴九角色爆紅,他從旁偷師,看到其在化妝間經常自己對着空氣排戲,旁若無人,「如果街上有人這樣做會被稱為儍佬,作為演員,這種狀態卻讓人佩服,完全進入了角色的世界。」他有樣學樣,為免打擾家人,經常等到深夜所有人睡覺後才排練。日子有功,他開始覺得感情能收放自如。隨後他跳槽到香港電視網絡,演出《導火新聞線》等劇集,曾在政總門外扮演日劇《半澤直樹》主角諷刺發牌機制,形神俱似,被封為「港版半澤直樹」。

不敢相信可與天后合作

浮沉多年,演技受肯定,有天他獲公司告知,下一套新劇由他擔任主角,10天後開拍,他要在短時間操練腹肌,苦記劇本,但開拍前一晚仍未收到通告,問導演才知道公司不獲發免費電視牌照,一切停止,打擊巨大,「導演不敢跟我說,怕我接受不了。」

於是他成為自由身,要靠自己尋找機會,曾有導演找他做重要角色,卻因為別人的意見將他換走,此後就算有演出,多是次要角色。因此獲邀飾演《流水落花》男主角、對手更是鄭秀文(Sammi),他簡直不敢相信。「我剛入行時曾在紅館參加一個演出,Sammi是在前面演唱的天后,我和其他學員在後面扮樹,能跟她合作很夢幻。」到簽約那刻,他才有真實感,第一次跟Sammi拖手時,他緊張到整個人僵硬。

他曾問導演為何選擇自己,「導演說我有天真和比較小朋友的特質,而編劇是我在香港電視時就已認識,想不到那時埋下種子。」說到天真,或許跟他對演戲的執着有關。這些年來收入不穩定,他依然堅持。他記得剛入無綫時底薪四千多元,隨後雖然有增加,走的時候底薪也只是8000元,加上演出酬金大約一萬多元,「我已30歲,只有這個收入,好像很不濟。但換個角度想,許多人為賺錢放棄夢想,我是在追夢,不能說誰比誰好。」

在無綫曾長達半年沒有工作,朋友介紹他兼職賣保險,做下來覺得要分心追數,會影響演戲,兩三個月就放棄。「我很喜歡做演員,不計收入也願意做,但做保險經常要計算一切。當你的質地受另一份工作影響,演出上能輕易反映出來,我不想這樣。」

他仍記得第一次進戲院看戲時的感動,「是父親帶我去看的,所有演員都很自然,觀眾就像鑿開別人家的牆偷望其人生,那時我就想:要成為那樣的演員。」

父親是中醫,勞碌一生,未享清福就患癌離世,他陪伴在側,看到其彌留時眼珠在郁動,如同回顧過去多年人生,很受震動,「如果我到死時回顧一生,是否會對所做的事不後悔?」

被誤會做臨記大受打擊

回望過去跌宕,Alan坦言每一步都走得辛苦,就算沒有工作依然不放棄,等待多年終於有多些機會,他感嘆:「每一步都沒有走錯,沒有走進冤枉路。」頓了一頓,他眼泛淚光。「所有經歷都令我更珍惜得到的一切,更令我了解自己追求的是什麼。」

入行時,他和所有年輕演員一樣,都想紅想做明星,可是機會不多,加上性格不太進取,他曾迷失方向。轉為自由身後開始接拍港台劇集,在《獅子山下2017:黑哥》的演出獲肯定,他認為是演戲生涯的突破。「這是發生在日常生活的故事,如果我像之前那樣,寫好角色小傳、排練好,開拍時總有預先設計的味道,尤其是跟小朋友做戲有很多意料之外的東西,於是決定不想太多,信自己的直覺多些,不要將角色和故事劃死,這樣到現場才能生出更多東西。」

其後他接拍《星星的孩子:魚蛋》,故事講述照顧自閉症孩童家長的辛酸,他收放自如的演技獲外國影展肯定,而他亦從這次演出找到另一種意義。「演員除了追求成名、賺錢,好像還能做到其他影響,可為香港拍些故事令人產生共鳴。」

拍完《星》片後,他曾獲邀客串扮演流浪漢,「雖然對白少,但角色有訊息帶出,很有意思。」Alan在片場重遇從前在無綫合作過的副導演,對方以為他很慘,要靠做臨記(臨時演員)為生,他頓時大受打擊,「原來別人會這樣看我」。此後他反思很多,認為是自己不夠堅定才會擔心別人看輕,「角色對我來說有意義就可以,其他不用介意太多。」

他參演ViuTV劇集《太平紋身店》後,開始有觀眾認出他和要求合照。「雖然我不是追求這些,能被人看到我的努力,也很開心。」難得在《流水落花》做主角,身邊的人都為他高興,他最開心的是故事有意思,講述一個寄養家庭陪伴不同需要孩子成長的故事,拍的時候他對生命思考很多。

身處大海就要享受海浪

沒有孩子的他,一直當所養的狗狗是孩子,愛犬更在《流水落花》客串演出,可惜拍完後不久就因為癌症過世。Alan很傷心,心情久久未能平復,重看電影,他有了新的領會:「所有生命都只是時間洪流中的落花,不能說誰在影響誰,只是大家互相陪伴。」起初領養狗隻,朋友都讚他有愛心幫助小生命,他卻認為是狗狗陪伴自己渡過很多不開心的時間,不同生命都在互相幫忙,「一起經歷,一起成長。」

年輕時情緒起伏大,隨着人生閱歷增長,他學會把得失放下,明白到目前未被他人看見,不代表以後都如是,正如現時得到的機會,不少是在無綫認識的台前幕後人員給予,「就算角色只有一兩句甚至沒有對白,當你用心演,還是會被看見的。」他一向對未來沒有什麼計劃,在困境中難免徬徨慌張,可是現在回想,只覺感恩。他時常提醒自己:「身處大海,就要去享受海浪,無論浪多大,只要你放鬆,就能浮起,無論面對演藝事業或人生其他事情,都盡量保持平常心。」

剛過了45歲,他坦言在事業上追求不大,「希望能遇到很多好角色。未必一定要主角。但也想能有多些工作機會,減輕老婆負擔。」

 

 

陸駿光(Alan)小檔案

出生地點:香港

出生年份:1978

曾獲獎項:紐約電視電影節2020最佳男演員銅獎(《星星的孩子:魚蛋》)

 

撰文:張綺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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