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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2月24日

余家強 千古江山

「聖誕」何其多

作為領洗教徒,慚愧信仰不夠純粹,雖念教會學校,只怪自幼讀古書比《聖經》還早,每逢聽到煞有介事講聖靈感孕(virgin birth of Jesus)忍不住苦笑:這玩意我國還少嗎?

古代傳統,兒子必須不及老子,倒非關孝道,關乎田地生計通通由繼承而來,尤其皇位,父蔭大於一切。但開國皇帝的爸爸怎可能也是皇帝(追封不計)?便要創作出更勁的爸爸。《史記.高祖本紀》:「父曰太公,母曰劉媼。其先劉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太公往視,則見蛟龍於其上,已而有身,遂產高祖。」意即漢朝高祖劉邦根本龍神後裔,連正式名字都沒有的老農劉太公只不過代理人,像聖約瑟之於耶穌,替未婚媽媽認認頭,因此,為人子者絕對夠資格青出於藍,故仔才講得通。

《廿四史》之首的《史記》帶頭說,後世撰修正史者不跟章就笨,於是歷朝歷代創業或特別傑出的君主全部都名副其實「天子」——上天的兒子,無一例外。百姓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看破不說破,見怪不怪。在西方(主要指歐洲),估計亦發生過類似把戲,但很快廣義基督教定於一尊,聖靈感孕只限耶穌專利,其他異端銷聲匿跡,洋教士習慣了,以為極罕有,拿來當寶sell,殊不知中國人只當淘寶貨,所以傳福音特別難。

何止皇帝,泛濫到一地步,梁山泊排名第41的好漢郝思文,武藝尋常小配角,據說:「當初他母親夢井木犴投胎,因而有孕,後生此人,因此,人喚他做『井木犴』。」(《水滸傳》第62回)井木犴乃夜空廿八星宿之一,也就是像耶穌一樣上應天象伯利恒之星呀!拿來做綽號壯膽,他果然來自「山寨」的。一個山賊尚且吹得這麼大,難怪中國聖人何其多,位位「聖誕」啦,彼此不踢爆,可惜猶如通貨膨脹,愈多愈貶值。

其實,當然知道靠唔住,但不吹白不吹,慌死蝕底,榨乾榨盡,同胞最叻玩殘件事,什麼都崇拜,又什麼都可以拉下神壇。發展至今天,舉凡影視橋段、電子產品、網上潮流、生活品味、創意發明……一面世即抄抄抄,或裝腔作勢,或甩頭甩髻,任何東西落入手中皆荒腔走板,不能說它完全無料到,總之快速庸俗化廉價化,到頭來,連累我們對正牌本尊也提不起興趣了,攬炒。

到頭來,我們什麼也不相信。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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