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8日
中文文學雙年獎臨時抽起新詩組,全港嘩然。撇開政治,當局錯在出爾反爾,亦等於不尊重評審委員,其實,乾脆點,一早廢除新詩組,相信倒不會引起太大反彈。新詩有幾多讀者呢?從缺,本身並不為過。
寧缺無濫,很多頒獎活動索性宣告某些獎項從缺,至少筆者親歷的第19屆青年文學獎便試過,戲劇組取消冠亞季,只設優異獎,坦言因成績未如理想。鬥的是文字劇本而非正式演出,難怪反應平平。推而廣之,新詩的「行情」更一向不樂觀,舉個事例,聽中大師兄師姐說,自余光中教授退休後,中文系辦的新詩課總缺乏同學問津,屢屢因選修人數未達標而開不成。新詩成就遠不及小說和散文,是文學史公認的事。
捉襟見肘
在香港,許多人心目中,睇書即等於睇小說,報刊專欄即等於散文。早前投訴稿費低的作家,恰恰乃新詩詩人。以幾毫子一粒字計,詩歌先天字數少,詩人的確最捉襟見肘,生存空間也成問題。
你說不是啦,《再別康橋》(徐志摩)便著名新詩,萬口傳誦。對,那是公開試範文,如果不考,我真心懷疑誰能背出一首新詩嗎?新詩並非唐詩宋詞元曲的繼承品,並非從前流行唐詩宋詞元曲到現在就輪到流行新詩,並非這樣,並非在同等高線上。古代吟詩是進身功名利祿的捷徑,所以人才都流向去了;當今沒聽聞寫新詩能夠做官,被下架就有。唐詩「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可待成追憶」、「千金散盡還復來」、「為他人作嫁衣裳」、「夕陽無限好」、「月是故鄉明」、「更上一層樓」……已經融入我們語言;新詩呢?我敢說一句也沒有。有絕佳的句子如「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鄭愁予《錯誤》)但因為格式不穩定,的的了了是是個個,永遠記不牢。
流傳千古
新詩的格式,就是無格式。舊詩(主要指唐朝以來興起的近體詩)格式精嚴。左膠觀點立刻跳出來罵——不自由啦、迂腐啦、老套啦、局限思考啦;殊不知,格式,乃千錘百煉總結出來的經驗。押韻不必說了,至今流行曲都要押韻,不押韻不舒服。懂平仄的人比較少,舉例為何一定「此『情』可待成追憶」?「此『愛』」得唔得?近體詩格律教落,這裏要平聲,而愛字屬仄聲,於是作者遵守規則。讀者不用知道規則,但念着覺得順口,像自然天籟。字數更固定了,五言詩或七言詩,易記易背。種種加起來,有助流傳千古,歷久不衰。
五四白話文運動(1919年)誓推翻傳統,旗手胡適帶頭始創新詩,從內容和文句故意對着幹,韻味全失,名句如:「辟克尼克(picnic)在河邊,牛油麵包真新鮮。」(見《嘗試集》)令人啼笑皆非。
新詩打破格律,卻也打破了自己衣缽……(待續)
圖片:網上圖片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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