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22日
我喜歡介紹恐怖片,它最接近電影的本質──在電光幻影中疑幻疑真,無窮想像,尤其置身戲院密閉空間帶來不安,切合氣氛,所以即使市道再差,總獲小試牛刀機會。今次在台灣鬧得滿城熱話的《咒》竟未能獲香港院商青睞,僅Netflix上架,毋寧說,恐怖片也面臨瓶頸,如何走下去?
《聊齋》/《四谷怪談》年代,簡簡單單敍述鬼故事,或淒美或警世,受眾便投入;民智漸開,科學介入,訴諸腦電波、磁場等解釋,吃力不討好;唯求言之鑿鑿,《死亡習作》(The Blair Witch Project, 1999)扮真人真事故意拍得業餘,曾經騙得一時;上年泰國片《凶靈祭》仍沿用此模式,根本,消費者一方面挑剔,一方面享受被嚇的感覺,寧可信其有。但怎相信呢?死咁多人怎會不見報?除非炮製fake news配合吧,世界各地設立假新聞法,搞恐怖去到盡頭,亦怕踩地雷的。
《咒》同是「偽紀錄片」,同樣死很多人,不可能寄望觀眾照單全收了,它變出的新意是interactive,讓觀眾自覺有份互動參與,非常特別,但也非常惡意,非常爭議,還自吹自擂太驚嚇要刪剪。有影評索性踢爆,直斥其非。本文恕不劇透,只能說,自問保守的朋友會感被冒犯,最好別看,割爛凳。甚或,這正正香港戲院拒絕放映的原因,機關算盡,弄巧反拙。而如此無所不用其極,當然又玩殘一條橋啦,詭計乃消耗性的,下次不再受愚弄。恐怖片扭六壬,愈玩愈大,玩出火,愈來愈困局。
赫見本片出品寶號竟叫「空殼影像股份有限公司」,恰反映投機心理。
但無論如何,喚起好奇吧?
我懷着這樣心情進場(開機)。
所謂偽紀錄片,要裝作無心插柳,並沒預先編排劇情和對白,質量粗糙反而啱數。《咒》尤其力求全由各種錄像組成,客觀展現內容,未經修飾,包括:手機攝錄、生活紀念、獨立製作、醫療記錄、閉路電視畫面、車cam……拼合出完整故事,頗見心思,但畢竟有穿崩之處,怎麼箇中人物彷彿都事無大小自拍成癮的?經不起深究啊──看,筆者不自覺又糾纏於真假,其實enjoy便好。
情節稱得上曲折懸疑,透過6年前和6年後交叉剪接,逐步交代來龍去脈。台灣山區民風複雜多元,糅合原始信仰色彩,天造地設,發生在香港便沒此特殊魅力了。本來,中國大陸地大物博,可塑性尤高,可惜政策不容許。《咒》最後解謎倒涉及內地,隱含文化尋根。
大明星一眼睇穿,這種戲習慣起用素人臉孔,遑論演技,兩個小孩子表現難忘。BB女中邪,能見異象,天真地遮蓋毛公仔眼睛說別要看到「壞壞」,思之不寒而慄,類似例子可謂深得驚嚇三昧,而非靠血腥核突,高手也。
兒童挑大樑似《凶兆》(The Omen,1976),攝製隊闖禍似《死亡習作》,看過禁忌片段者必死似《午夜凶鈴》(1998),全身寫滿經文來辟邪似日本經典怪談《無耳芳一》,受詛咒者罹患蟲毒似蠱似降頭,整體格局又似《凶靈祭》。本片猶如博物館大雜燴,着實引人入勝,寧願它正正經經拍就好,黔驢技窮搖晃鏡頭,只看得搖頭苦笑。不過,若講究處理精緻,則失去刀仔鋸大樹初心。
網友仍憤憤不平爭論片中的大黑佛母源流,原該一笑置之,卻忽傳神秘宗教足夠害死前首相,套句老話,現實比戲劇更離奇。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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