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9日
逢星期六,這片方塊,原是羅啟銳先生的專欄,我受命接棒。
7月3日發生太多事。宿命似地,西九故宮博物館因唐英年一語成讖「烏雲密布」,颱風順延至當天首度向公眾開放,同一日,陸續傳來編劇兼導演羅啟銳和作家倪匡的死訊。前者,固然是文化瑰寶,也是國家「借給」香港的文化;後者,才是本地文化,香港文化界兩大巨匠。一興一滅之間,彷彿象徵着中港軟實力的此消彼長,另一種接棒。
特區政府從不吝嗇保育,但流於表面。吾亡友林燕妮嘗言:「放着李小龍九龍塘故居任清拆,卻在不相干的星光大道豎立大陸人鑄的銅像。」她身為李小龍大嫂,夠資格講。
《我愛扭紋柴》(1992)的新界圍村、《玻璃之城》(1998)的英式學府,於今漸漸褪色,幸賴羅啟銳鏡頭流傳。《歲月神偷》(2010)功績在,實實淨淨讓上環永利街免遭改建。桃李無言,下自成蹊,足以影響一代人。
中港文化,不一定相沖相剋。羅啟銳最後電影《三城記》(與伴侶張婉婷合作),講述跨越安徽、上海和香港三地愛情故事,亂世史詩。據悉,羅啟銳向《信報》交稿素來沒儲備存貨,才子瀟灑本色,上周六(7月2日)一篇〈芙蓉街之謎〉即屬絕筆,文中提到在北京夜市問起通常到哪裏開飯,他想都不想答福榮街,被酒客誤當濟南的芙蓉街(普通話「福榮」與「芙蓉」同音),可見羅啟銳念茲在茲仍心繫土生土長的深水埗庶民情懷,而南腔北調,穿州過省工作,萍水相逢,有緣同枱,醉眼迷離,浮生若夢,芙蓉帳暖,福榮共享,又何必太認真各分彼此?合拍片究竟算不算港產片?應作如是觀。
把倪匡奉為本土派圖騰,倪老一生吳儂軟語,鄉音無改,難道抗拒中華文化嗎?
巨匠們是識玩的,端看後繼者如何接好這支棒了。
啟銳先生的專欄叫「無覓處」,應該指他出trip睇景,足跡踏破鐵鞋吧,也使我想起辛棄疾宋詞《永遇樂》:「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生子當如孫仲謀,當如羅啟銳雄姿英發。可惜:「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我這個欄名,便承接他叫「千古江山」,談談歌臺舞榭的光影盛事,談談名士風流。千古穿越了時間,江山穿越了空間,形同自由題。
自由,多麼可貴。
是為序。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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