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關》留下足跡汗水

今天看〈過關〉情節，仍然驚訝當年粵劇的大膽作風。

兩國交兵，村女企圖越境，守將懷疑其中有詐，村女為釋對方疑團，半解羅襦，以證身上並無夾帶，順利過了關。

據節目表介紹，這是1975年大英華劇團，吳美英夥拍文千歲在北角皇都戲院開山的《白龍關》片段。蘇翁參考京劇《下河東》，編成粵劇版故事，人物多屬虛構，改以生旦戲為主線。

八和「新秀21-22年度演出系列」隨着劇場關閉，提早結束了。這年度新加入的花旦藝術總監吳美英，交出《白龍關》，指導新一代粵劇人，體現當年設計者的演繹法。

大膽表意

劇情演北宋趙匡胤（袁纓華飾）大軍被北漢白龍太子（關凱珊飾）圍困，宋室將軍呼延壽廷（杜詠心飾）、呼延金定（梁非同飾）兄妹扮作村姑，兵符藏在女裝壽廷身上，計劃混出關外請救兵。

兩「姊妹」遇到白龍太子截查，白龍要親自向美人金定搜身。那七十年代粵劇舞台，可以如何大膽表達這類「情色」戲文？條件是不能流於猥瑣，要做到有舞台美感。

這次生旦按照總監前輩當年構思，借歌曲和舞蹈的身段表意，完成「過關」任務。金定強忍羞顏，俏步走向白龍，拗腰紮架，解開數粒領口鈕扣，證實懷中未藏任何兵符。白龍則抱着金定，目定神迷，憐惜心起，終允放行。

這就是中國戲曲的含蓄原則，做到明知是假，又讓觀眾相信是真，來反映生活的現實。

繁重功架

擔演的新秀，需要根基扎實，才有能力應付當年編排的繁重傳統程式與排場。

關凱珊上場時威風起霸，敗兵時勒馬栽倒，馳馬陷泥坑，蹬腿劈一字，表現了人困馬乏的情態。文武生在鑼鼓烘托下，功架十足。

梁非同女將軍出場，紮靠背旗，戴雉尾，跨戰馬，執七星大刀。她起霸身段，左右連環翻身，演出刀馬旦英姿颯爽形象。

兩人武藝身手比唱曲較自如有信心，高潮在沙場狹路相逢，女的舞大刀花，象徵持刀砍殺，愈戰愈勇，男的甩水髮，表示忙亂與激動。場面盡情突顯雙方情緒、氣力、功力與耐力，台下觀眾掌聲以示支持鼓勵。

杜詠心的壽廷一角很重要，〈過關〉時扮美，詼諧逗趣。後來追殺白龍，與皇妃（周洛童飾）和宮娥合演一折〈鑾輿擋路〉排場，發揮了武生的聲形架勢，穩健威風。

劇情發展最差勁的是尾場，人物性格含糊，白龍、金定到底該是怎麼樣的心態？各懷鬼胎，還是情感糾結？為了達到好人團聚，壞人惡報結局，眾人糾纏不清的身份匆忙從頭梳理，草草收場。

戲文結構不完美，詞藻未見文采，卻有令人難忘的看點，這往往是昔日老戲特色。七十年代香港粵劇界，除了名角戲班，新青年藝人要生存，要上位，真是談何容易。他們甚少有機會在市區戲院起班，演新戲更得搬出自己苦練的文武唱做駕馭能力，在平庸粗糙故事裏，發掘「有得做，有得發揮」的地方，花心思設計賣點，簡言之，既要有功，也要有腦。

今天前輩向後輩現身說法，傳授與延續舊日「教材」，讓他們認取當年留下的足跡與汗水。「新秀系列」有政府資助，有多位總監老師扶掖，是很幸福的事情，希望他們都幸不辱命，好好接力下去。

撰文 : 張敏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