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戰劇前世今生

《家族榮耀》收視小陽春，廿幾點節節爬升，替TVB一吐烏氣。它不算TVB出品，卻幕前幕後均屬大台班底，且承襲了過往成功元素。有人戲稱《家族榮耀》為狗血劇，公平地講，應該算遙遙呼應商戰劇傳統吧。內容描述馬氏三兄弟本來齊心協力經營家族生意，奈何波譎雲詭，老二鋃鐺入獄。影射何者，呼之欲出！

遠自「翡翠劇場」（逢星期一至五晚黃金檔連續長篇）伊始，第一套《狂潮》（1976）背景酒店業，撇除第二套《大報復》（1977）以民初改編西洋小說，往後《家變》（1977）背景建築業，《大亨》（1978）背景經濟起飛，《奮鬥》（1978）背景造船業，《天虹》（1979）背景時裝業，《強人》（1980）背景豪門爭產……商戰劇根本熬盡早期電視汁的汁底。

看似各行各業，但共通點在不能當真。並非編劇敷衍，乃是當年民智未開，升斗市民似懂非懂，愈匱乏愈對大富之家好奇，商戰只不過包裝，骨子裏倫理恩怨才是永恒母題。

延至著名《大時代》（1992）的股市也經不起驗證，志在過癮罷了。反而，教育普及，新一代可望憑知識晉身中產階級，不再一味羨慕含着銀匙出世，九十年代描述律師、醫生等專業劇興起，有模有樣，取代商戰劇。

至今，專業劇開到荼蘼，輪到《家族榮耀》強勢反撲，反映什麼呢？

我覺得反映社會向上游空間收窄，眼見中產階級貶值，觀眾唯再次寄託於豪門夢。新移民湧入，主流電視節目力求淺白，《家族榮耀》（本就拍給內地優先）的商戰橋段甚至回歸七十年代情節，滿載懷舊。

計算精確

何謂商戰包裝倫理內涵呢？最經典莫如「復仇之子」──才俊張智霖為報父仇，混進敵陣，一步一步攀登高位，要仇家人財兩空，豈非似《狂潮》周潤發處心積慮謀害石堅？復仇，比什麼玩財技觸動人心得多了。

還有「巾幗掛帥」──記得《家變》汪明荃和《強人》李司棋都家族遭遇巨變，以私生女身份毅然接掌家族生意，內外交煎下力挽狂瀾嗎？楊怡今次則以媳婦身份出任CEO，獨挑大樑指揮若定。男丁無能，仰賴家嫂撐起半邊天，益發討好師奶粉絲，投射幻想。《家族榮耀》計算精確，受歡迎絕非僥幸。

反映社會

當然，辦公室政治純為倫常反目鋪墊，本劇真正高潮位竟落在妯娌間一再互相檢舉捉姦、互相靠害令對方流產！難怪有網民笑它狗血，家嫂們鬥法又似足鼻祖《朱門怨》（1973）的吳浣儀和盧宛茵。

對，重點環繞朱門，突顯豪門百態，既羨且妒，讓百姓仇富心態獲稍稍宣洩。

怕不怕教壞細路？通常臨尾惡有惡報就當人畜無害。老土嗎？救到收視就當好劇。只不過，我們邊鬧邊睇之餘，毋忘它背後折射的社會演化，是個訊號，太陽底下無新事，唯願邁步向前。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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