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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2月23日

毛羨寧 盡付笑談

悼戶張東夫先生(下)

戶張東夫先生臨終照相簿中,有一幅是他坐在電腦前看視像會議,令我想到2014年到他東京千葉的家,堅持替他安裝Skype,方便他跟住在美國的女兒一家聯繫。他起初怕麻煩,三催四請才從塵袋裏拿出手提電腦。2017年他說視力減弱,寫文章愈來愈慢,我便告訴他iPhone有聽寫功能。我按着錄音鍵,他用日語說:「朝鮮的局勢如何?美國對亞洲的基本政策,首先要以美國為先……」要是別人請我嘗試語音功能,我應該只回應「Hello 1-2-3」,戶張先生卻像記者般開口成文,於是我一直保存着這段日語錄音。他看到日語文字即時在眼前,覺得現代科技難以置信,哈哈幾聲,搖搖頭,好像覺得這樣貶低了作家的尊嚴。

我不太認識父親的朋友和同輩,所以在香港時能經常到東京,接觸到戶張先生確是難得。他們一代人寡言內斂,交流的時候只說政治時局、喜愛的Asian cinema,所以我們從來不知道他患病。2017年去的一次,戶張夫婦帶我們到上野的伊豆榮吃鰻魚飯,然後到內山書店尋找魯迅的日本足跡,給我發現書店的「古書部」有他所著的經典。他極不情願地替我簽名,只希望分享他所愛的中華文化,例如相聲、中港台電影,令這種傳統得以傳承。

我自己在2012年跟戶張先生遊東京,在7小時裏參觀了東京近代美術館、日本武道館、靖國神社,到築地漁市場吃壽司,看東京火車站重修的建築,到丸善書店,再攀上晴空塔(Skytree)。他問及我父親在英國的退休生活,然後說:「倒是忙碌一點好,假如人生有寄託,人老心不老。」戶張先生長存的生命力,仍然在我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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