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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6日

占飛 忽然文化

衰老哲學

生老病死,人生四苦。對於所有人,生死都是一剎那的事。怎樣出生、出生的感覺是怎樣,相信沒有人會說有記憶;死亡,也是一剎那的事,就在生命的氣息離開身體的一刻,所有的覺知也煙消雲散。

老、衰老,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是一個沒有回頭路的經歷。很多時,衰老也伴着疾病的痛苦。除此,衰老也是面對自己容貌日漸枯萎、精力和能力大不如前,一日比一日衰退,也離死亡更近。對死亡的恐懼,成為了人努力生存下去的動力。

隨着人口老化,人類衰老佔每一個人的生命比例(years per life)愈來愈高。由年輕活力趨向衰老,在死亡來臨之前,要面對太多和漫長的衰老經驗。可惜人類仍然戀棧青春,無法正視衰老。

每一個人都會面對衰老與死亡,哲學家也無法避免。但哲學家的衰老和死亡,總會給我們一種超然的慰藉,蘇格拉底喝了致命的毒芹告誡世人,人是活着好還是死了好,並沒有定論。只有我們死後才能知道到底是此岸世界美好,還是彼岸世界優越。

孔子對年齡增長的總結,也許能幫助我們理解及面對衰老:「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

孔子說自己15歲立志於學習,30歲有所建樹,40歲不困惑,50歲理解自然規律,60歲明辨是非,70歲隨心所欲,不違規。人生下半場,有另一番漂亮風景。

孔子專注於現世,避而不談死亡,這是他的智慧體現,並不代表他從未審視過死亡。「未知生,焉知死」的潛台詞也許是,我們活好這一生,就是對自己死亡的最好交代。

如何「活好」

可如何「活好」呢?這個重大的人生問題,也最難。美國總統甘迺迪在1960年的演說中說:「我們為生命增添了歲月,是時候為歲月增添生命了。(We have added years to life, it' s time to add life to years)」。活着,即使是老邁,也應包含質素和過得豐盛。

這一點在哲學家康得的衰老與死亡中可以給我們帶來啟示。

康得的衰老也像常人一樣充滿痛苦和不幸。在人生的最後幾年,肌肉組織不斷萎縮,讓他寸步難行。他的牙齒掉光,大小便困難,嗅覺與味覺也漸漸消失,記憶愈來愈糟糕。

死前數年,康得喪失了作為偉大思想家的思考能力,但他依然在閱讀、思考和寫作,儘管不太成功,但努力依然。他的痛苦是因為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他寫道:「根據《聖經》的說法,人的一生有70年,最多80年。如果它是甜美的話,那是因為工作與辛勞。」

大限將臨,這位來自普魯士王國哥尼斯堡的大哲學家依然想着要為人類做點什麼。

今天,康得哲學已經成為世界上眾多大學哲學課的重要部分。他通過自己的經歷、行為與思考,對世人作為生活態度的一種啟蒙。康得認為「我們的責任不是製作書本,而是製作人格;我們要贏得的不是戰役與疆土,而是我們行為間的秩序與安寧。真正的大師傑作是一種合宜的生活方式」。

生命在日以繼夜地奔向死亡,衰老是每一個人的人生必經之路。當這一天逐漸來臨的時候,古今人類都試圖用各種手段來減輕變老的負擔和糟糕處境,或者企圖扭轉生命變老的現實,創造一個伊甸園式長生不老的憧憬,自我陶醉。

古代理論

奧地利著名哲學家埃默里(Jean Améry)在《變老的哲學:反抗與放棄》一書說:「我將要討論的是變老的人與時間、與自己的身體、與社會、與文明,以及與死亡的關係。在衰老時與社會和自我達成和解。」「當我們越過生命巔峰之後,社會禁止我們再做自我的籌劃,文化成了我們無法理解的負擔,它反而要求我們明白,我們已是精神的廢鐵,走在時代的下坡路上。在變老時,我們終將與死共生。」中文版的翻譯者楊小剛在譯後的體會是,在父輩們身上首先感受到時間真實的力量,體會他們的艱辛,對於兩代人之間觀念的差異給予理解和尊重,能讓由此產生的矛盾困苦顯得沒那麼的艱難。

古羅馬政治家和演說家西塞羅在對話體論著《論老年 論友誼 論責任》提到,人在變老之後,深思熟慮的性格品質和對意見的表達能力「不僅沒有喪失,反而益發增強」,精力雖不如當年,但並未枯竭。

老年人只要不懈鍛煉和生活保持節制,生活品質相對值不一定輸給年輕人;老年感官上對縱慾行為失去慾望,西塞羅認為「這是最值得讚譽的優點」。老年戒掉了許多不良嗜好,更專注和純粹地追求更偉大和高尚的東西,享受閒逸無欲,理性地愉快,享受尊榮的老年威望。至於死亡,每件事都有時限,老人在適當的時候謝幕,也算令人欣慰。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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