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存在的平行時空

年輕時天天上班下班，晚上那幾個鐘頭非常珍貴。首先，晚飯時希望大人好、小孩也好，沒有任何爭拗，也望菲傭沒有任何投訴。跟着看孩子學生手冊裏的家長通訊，沒有活動或者什麼突發事件，簽個名就完事了。幸運的話，不需要去找公司電腦，繼續做離開辦公室時未做完的、「賺人二分四」就要做的⋯…即是說，幸運的話就可以洗澡，然後找周公去。如是者日復日、年復年，孩子長大成人，各自離巢獨立，開始他們自己的日復日、年復年。年輕的腦袋，總沒有空間停下來問問題，自己是個怎麼樣的人、想過怎麼樣的生活。今日的腦袋，終於有機會問問題，可是現在出現於我「青豆腦袋」（英語人喜歡說的Pea-brain）裏的問題，似乎都沒有答案。有時覺得自己似是生活於另一個平行時空，外邊的人看我的生活是扭曲的影像，像是以前荔園遊樂場裏的娃娃鏡，出現的並不真實。不過生活本來就是這樣，真相是什麼，誰能說得準呢。每個人做的抉擇，不管大小輕重，旁邊都有用心良苦的人，覺得你選擇錯了。

樂土不再

脫歐和疫情之前，已經鮮有人覺得英國是樂土，最近的汽油短缺問題，令英國成為國際間的笑柄外，更把焦點集中於脫歐後大家一直逃避、不想面對的各種民生甚或更基本的存在和價值觀問題，難怪我們大多的結論是，英國令「自由民主」英名盡喪。保守黨黨魁約翰遜與特朗普唯一的分別，是前者是受過高等教育的聰明人。除非你是在深山避世的野人，不然在英國這幾年，你一定親身經歷過因為政府無能直接或間接對你的影響。2017年在倫敦第一次租房子，千揀萬揀，揀了一家以為價格最相宜的煤電供應商，誰知一年不到，突然收到通知，能源公司破產，由另一家煤電公司接收所有用戶，新的煤氣費、電費當然比較原來的昂貴。對此用戶如果不同意，可以自行選擇其他供應商。我只怨自己行衰運，不知道這只是冰山一角。時至今日，已經先後有9家能源供應商倒閉。汽油擠提，不是汽油車司機短缺的唯一惡果。脫歐後，早就傳聞大型貨車及長途運輸司機短缺情況嚴重，害得各大超市食物和日常用品供應短缺，飲食業聯盟主席Ian Wright預測，年底食物的通脹率將會高達9%。物價上漲之外，脫歐後的移民政策令很多行業都面對有工沒有人做的難題。最近就有養豬農向政府抗議，屠場再找不到足夠有經驗的屠夫，就要白白犧牲12000頭豬。飲食業找不到廚房和樓面工人，也叫苦連天，周圍都見有因為缺人要關門歇業的食肆和酒吧。這邊廂約翰遜繼續滿面笑容，妖言惑眾，把物價飛漲、汽油和其他產品短缺問題，稱作市場短暫的「調整」。內閣部長與大小政客只會跟隨保守黨的發言指引talking points，不談脫歐後果，盡把所有社會問題加諸COVID-19，用疫症解釋一切。

美國友人不時給我傳來當地或國際媒體有關英國的報道，通常電郵中第一句就是問為什麼我仍然留在英國，似是開玩笑，更像是諷刺。這等傳媒報道，大多形容英國窮途末路，正重複七十年代之前社會上下亂七八糟的情況，能源危機令英國保守黨政府被工會玩弄於股掌之間，直至戴卓爾夫人有膽識與煤礦工人斡旋，解除工會控制政府威脅。沒有經歷過當時的社會動盪與經濟低潮，不敢亂作比較，但說到底英國擁有的自由民主，還是讓我謹慎地樂觀。

撰文 : 劉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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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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