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30日
我吃了一個橙後說:A、橙很酸。B、橙的酸性很重。聽來,A、B意思一樣,都是說該橙很酸。想深一層,兩個句子分別很大。讀者不妨想想、再讀下去。
我說A時,是我感覺該橙很酸。另一人可能不覺橙很酸。猴子吃來,可能完全不覺橙酸。酸只是該橙給我的味覺,不等於所有人都會同樣感覺得到。然而,B卻表示橙有酸性,任何人吃該橙都會感覺得到,或應該感覺得到,否則,不是該橙有問題,而是那人的味覺有問題。
德裔美籍政治哲學家沃格林(Eric Voegelin, 1901-1985)指,不說A而說B,是將東西(橙)給個人的主觀經驗,「客觀化」為東西的「本質」。沃格林名之為「本質化」(hypostatization),令人有錯誤的看法。
現代白話文經常在形容詞和動詞後,加個「性」字將東西「本質化」。比如你說《哈利波特》可讀性高,原意只是:你讀《哈利波特》有所得,並沒有浪費時間而已。《哈利波特》是否可讀,視乎誰去讀而已。最容易誤導的「性」,乃是「可行性」或「操作性」。一項計劃「可行性」高低,視乎誰執行。說「可行性」低者,只表示他/她沒有能力實行該計劃。下屬告訴上司「可行性」低,可能只是他/她不願意實行該計劃而已,與計劃是否可行無關。
同理,內地流行用「顏值」一詞形容男女的樣貌。帥男美女「顏值」高,醜男醜女「顏值」低,亦是將個人樣貌「本質化」、「客觀化」成他/她的屬性。正所謂:在甲為肉,在乙為毒。情人眼裏出西施。在天下母親眼中,兒女沒有「顏值」高低之分。再說,說話和文章多用「本質化」語文,以空泛模糊的概念(「顏值」高低)代替美醜、端莊、猙獰等等形容詞,乃是思想懶惰,久而久之,人即言語=空洞,文則質木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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