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6日
上篇提及,推理成為近期潮流,文本、影視有理無理沾着邊,可惜骨子裏幾乎全靠外地輸入或「參考」,香港原創成功者極少,受眾欣賞能力亦成疑。
有一說:華人社會孕育不出推理文化,因為華人缺乏法治精神、處事差不多先生。某成名作家問過我:「推理小說,就是故意寫漏一些內容,讀者不知道,最後由偵探講出來吧?」我說不是啦,范達因(Van Dine, 1888-1939)的〈推理小說二十法則〉,第一條便必須公平把所有線索呈現給讀者。她聽到竟得講規矩,興味索然了。
前輩們早年在報紙連載習慣天馬行空,欠整體安排,的確與要求嚴謹的推理小說格格不入。劉松仁演活古龍筆下陸小鳳,曾經坦誠相告心得:「大師寫武俠一流,但滲進偵探成份便往往存缺陷,於是我每逢破案對白要念快點,讓觀眾無時間諗穿破綻。」
除了〈推理小說二十法則〉,尚有朗勞諾斯(Ronald Knox, 1888-1957)的〈推理小說十誡〉,請恕我不一一列舉了,其實並非教條主義,只算common sense,例如:
得過且過
HKTV劇集《警界線》(2012),幹探(周俊偉飾)每次行動均被對手洞悉,一籌莫展。結局,真兇原來乃妻子失散的攣生姊妹(蔣祖曼飾),假冒他枕邊人,所以無所不知喎──你覺得被耍了是不是?〈推理小說十誡〉第十條早明言「除非事先寫出有雙胞胎否則兇手不准是雙胞胎」。
TVB劇集《同盟》(2017),疑似主謀逐一死去,幕後還有幕後,誰是真正大boss呢?臨尾查出乃全新角色江美儀喎──你覺得被耍了是不是?〈推理小說十誡〉第一條早明言「兇手必須在故事前半段就亮過相」。
范達因和朗勞諾斯,只不過把大家人同此心、看着覺得不順眼的經驗總結出來,清清楚楚,提醒創作者別要使受眾失望而已。
共識與時並進,容許微調,毋忘初衷是動腦筋遊戲就得。遵守這些共識,不代表被老外牽着鼻子走,反而代表公平競技,挑戰外國月亮。但老輩作家似乎故步自封,影視製作更加流水作業,得過且過,以致產生很多港式贋品。
關乎思考
提升欣賞水平同樣重要。我因為在《信報》結集出版《佛系推理》,屢次獲中學邀請到校主持講座,反應出乎意料奇佳,同學對於口味心得、對於日系名家像東野圭吾和東川篤哉等,如數家珍,竟比年長者熟門路,未看過的亦躍躍欲試,可能因為新世代喜歡那種解謎遊戲性質,似打RPG機。倘如是,推廣推理小說,不失為重振閱讀風氣良方。
我們不一定要識寫推理,不一定要估得出兇手(我作為讀者便常常猜不中),至少要識分好壞標準。已經不單關乎消遣,關乎思考。
圖片:網上圖片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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