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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28日

占飛 忽然文化

馬克思的身份

偶然在內地一個網站讀到這樣的話:「有一種流行的誤解……馬克思的父系有猶太血緣,但他的父親亨利.馬克思已改變宗教信仰信奉基督教,幼年馬克思接受了基督教洗禮,所以馬克思不是猶太人。」

馬克思雖然很少提及自己的猶太人身份,但按照猶太人對血緣的計法,他是屬於猶太人。

上述的說法並非出自學者筆下,但互聯網習慣以訛傳訛,「馬克思不是猶太人」在不少內地網站都可以讀到,令人搖頭。馬克思(Karl Marx)離開德國後,很少提及自己的猶太人身份,終他一生,馬克思都是無國籍人士。為什麼不少內地人會有此誤解呢?

馬克思於1818年在普魯士與法國之間的小鎮特里爾(Trier)出生。他的祖父原名Marx Mordecai Levi,是特里爾猶太人社群的大拉比。馬克思的父親原名Heinrich Levi。

法國大革命後,革命軍打敗普魯士,佔領了特里爾,給予當地的猶太人「完全及平等的公民資格」,因而馬克思的祖父和父親都支持啟蒙運動,並堅信法國1789年頒布的《人權和公民權宣言》(Déclaration des Droits de l'Homme et du Citoyen)第10條所述:「任何人都不應該因為自己的信仰,即使是宗教信仰,而遭到排斥。」

猶太人之謎

可惜,滑鐵盧戰爭後,普魯士在1814年重奪特里爾,首先取締了猶太人「完全及平等的公民資格」,繼而立法強迫猶太人放棄猶太教,改信基督新教。

馬克思父親是個律師。他不改信新教,便不能再當律師,全家生計也有問題,於是Heinrich Levi改姓Marx,易名亨利.馬克思。1818年,馬克思出生。若普魯士不重奪特里爾,馬克思可以繼續姓Levi,後世便沒有馬克思主義,有的是Levism了!

亨利.馬克思改信路德新教,他哥哥Samuel Marx仍是特里爾的拉比。馬克思母親Henriette亦是拉比的女兒。她毋須工作,不肯立即改變信仰。1824年,馬克思6歲,被迫跟隨父親改信基督新教。母親Henriette則在1825年馬克思7歲時才改信仰。要知道,猶太人的血緣計母系而不計父系,即是說,父是猶太人而母不是,子女都不是猶太人。反之,父不是猶太人而母卻是,子女仍是猶太人。馬克思父母都是猶太人。馬克思出生時,母親並未放棄猶太教,就是馬克思洗禮入基督新教時,母親依然是猶太教徒。根據猶太律法,馬克思肯定是百分百猶太人。怎會誤解馬克思不是猶太人呢?

馬克思12歲才入學,之前在家中受教育。正如許多學者所言,馬克思少時浸淫於兩大思潮,根深柢固。

其一是啟蒙運動的理想。他眼看着父母及整個猶太族群,被迫由一等公民降格為二等公民,飽受歧視,內心之悲憤可想而知,馬克思一直追隨父母,相信理性和科學,相信人類可以在現世建立理想社會,達至人人平等、擁有不可剝奪的人權,包括宗教自由。

其二,馬克思受傳統猶太教影響,相信「默西亞」(救世主)終有一日會到來。共產主義就是馬克思心中的默西亞,馬克思主義骨子裏是猶太人的「默西亞主義」。

由1840年開始,曾任馬克思的老師及導師的布魯諾鮑威爾(Bruno Bauer),在一系列文章中提出:猶太人要得到政治解放,首先要德國人得到解放。德國人沒有民主自由,猶太人有什麼特權先得到民主自由呢?──這種推論,是否似曾相識呢?──「猶太人不關心德國人的解放,為什麼德國人該關心猶太人的解放呢?」同時,鮑威爾亦鼓勵猶太人放棄猶太教,改信新教,與德國「同胞」看齊。

全人類解放

馬克思在1843年寫《論猶太人問題》(On the Jewish Question),反駁鮑威爾的觀點。他沒有具體的討論德國猶太人解放的問題,卻將猶太教及「猶太宗教精神」抽象化和普遍化,等同資本精神:「實際需要,利己主義」,膜拜金錢,將一切價值──包括男女關係──都變成商品,可以買賣。由是,惟有推翻資本主義,實現全人類的解放,猶太人才會得到真正的解放。

《論猶太人問題》文中有一段話,現今看來,仍如暮鼓晨鐘。馬克思寫道:「在這個自私自利的世界,人的最高關係也是法定的關係,是人對法律的關係。這些法律之所以對人有效,並非因為它們是體現人本身的意志和本質的法律,而因為它們起統治作用,因為違反它們就會受到懲罰。」

撰文: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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