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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15日

譚淑美 訪談錄

蔡瀾御用插畫家蘇美璐 笑談命中注定兩男人

蘇美璐(Meilo),有一個很浪漫的職業,但她這人卻十分實際。

在香港,大家都知道她是美食家蔡瀾的御用插畫家;在國際,她參與的Pale Male於2008年獲The New York Times評為最佳兒童繪本之一。

生命中有兩個男人注定跟她一輩子。首先丈夫是她20歲的初戀,也就是說她人生就只吻過一個男人,「我都覺得自己好犀利。」她靦覥地說。他帶她去到英國領土最北部的蘇格蘭Shetland定居,一住19年,住到他現在84歲。

另一個男人蔡瀾,曾對她許下諾言:「你這輩子都為我畫插圖吧。」

「蔡生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她說。果然,兩人魚雁往返,差不多30年了。

在約定的時間,蘇美璐來到電腦面前接受訪問。她樸素的臉,架上眼鏡,身上仍穿着圍裙,因網絡的速度不太好,所以我們的對話略有阻滯,但蘇美璐還是很努力地回答着。她的答案簡短、平實、不潤飾。從熒光幕看到這是她的工作室,她叫它做Paradise,「丈夫、女兒入來,都要問過我。」門外有雞喔喔叫,「養咗8年,死剩一隻雞公和兩隻雞乸,幸而仍會下蛋。」她直中要害道。

 

蘇美璐形容自己是「嫁雞隨雞」而搬到Shetland去的,「如果唔係佢,我都唔會嫁到這個『蘇武牧羊』般的地方。」她說。整個Shetland群島人口有2萬多,而她所居住的Yell島則只有2000多人。

蔡瀾 言出必行合作一世

數年前的訪問,她說全島只有一間酒吧,「但現在都冇埋。」島上有一間士多兼郵政局、青口養殖工廠、中小學、診所。外出到最近的城市,坐巴士要兩小時。商品種類少,什麼都要自行動手造,難怪她創作時縱有宇宙般浩大的想像力,但回到基本生活,她還是一個實際得很的人。

譬如談到水彩的特性──因香港人認識蘇美璐的作品,多是她為蔡瀾專欄所畫的水彩畫,她首先這樣答:「水彩是最便宜的顏料,細細盒可以畫好多張。」在引導她可跟蔡瀾的文字作藝術結合的方向去想,她才道:「他的文章豪邁奔放,水彩畫插圖確是合適的。」

她與蔡瀾相識的經過,亦很平淡。那是由《壹週刊》一名美術部門人員撮合的。她還記得她為他作的第一幅畫,「文章講飲啤酒,所以我就畫得放一點。」事後,她把這畫電郵過來。

私底下,蘇美璐稱蔡瀾為Bobo。這是蔡瀾的暱稱,由「Bourgeois」和「Bohemian」兩字合併而成。「Bourgeois」代表資產階級,「Bohemian」指過着非傳統生活的藝術家。

不單專欄,其他如蔡瀾每年寄給朋友的聖誕卡,上面的畫作皆由蘇美璐操刀。其中有次是一堆美女圍着他浸溫泉的樣子。問她蔡瀾是否可透過她的作品去滿足其幻想?她直接答:「咁當然啦……!」然後話鋒一轉:「不過,如果你見過蔡生,他確實有很多美女在身旁。他的秘書、助手都好靚女!」

其實蘇美璐也是美人胚子,這種沒贅肉的臉,最耐看。

30年以來,她說蔡瀾從沒有就她的作品提過任何意見:「完全自由創作,從沒批評,亦不要修改。」有的,只是人前人後,他總是跟別人說「蘇美璐的畫永遠比我的文字有趣」。蔡瀾在專欄談到這位搭檔的時候,似乎較談到他的妻子還要多。大膽問她兩人之間有無男女之情?不知是網絡原因還是什麼,她停了一會兒才有點愕然道:「梗係冇。呢個問題好奇怪。」父女?師長後輩?還是朋友關係?「是朋友。是朋友。」她重複地道。

她這樣總結蔡瀾的性格:言出必行。「他說過要出英文書,果然出版了。他話要開越南粉店,他也開了。」她回想某年出發到英國前,「蔡生跟我說,你這輩子都為我畫畫吧。我當時想,哪有一份工打足一生的?但現在,我們合作有30年了。」何況當時電郵還沒流行,「每星期交一張畫,我要用速遞寄出,根本很難維持。但沒想到只要有心去做,就一定做到。」她莞爾。

丈夫 唯一獻吻初戀情人

蔡瀾一直對她照顧有加,「有一種日本水彩顏料,我在英國買不到,於是向蔡生求助。他一買,會買好多的,每次去日本都幫我買,現在我有三大箱這種顏料。」

這時她搖頭笑了一聲:「我丈夫就相反了,他講完的事,經常拖很久都不會完成。例如我說想買一張乒乓球枱,他說使乜買吖,我幫你整啦!他是有着手弄的,但弄到現在還沒有弄好,整整15年了。」她強調:「這跟蔡生是相反的,因蔡生是那種講完要立刻去做的人!」

她的丈夫叫Ron Sandford,也是一名藝術家。

兩人在英國百禮頓美術學院相識,她當時是學生,他則是她的老師。她不太願意講兩人相戀的經過,只說她需要一個「有智慧的人在身邊」。她有着中國女人的傳統,丈夫永遠放在第一位,因此她會這樣形容:「他才是藝術創作者,我只是靠插圖搵食。」沒想到Ron是她的初戀──也就是說她人生中只吻過一個男人而已?她害羞地點點頭:「係呀,係呀。我都覺得自己好犀利。我20歲已認識他。」

她亦不介意他離過婚,而且大她26歲。她的丈夫較蔡瀾年紀還要大。

「以前不覺得他這麼大,現在才覺得。他今年84歲了。」韶華易逝,紅顏易老,「望着一個人的體力慢慢衰退,其實幾難過。」她似乎有點落寞地道。他過去的家庭有孩子、孫兒和曾孫,但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孤島,陪伴他一路走下去的,未來只有她。

爺爺 引領走上插畫之路

兩人育有一女,今年21歲,在修讀產科,將來會成為助產士。

「她讀助產士,就是想到世界各地見識,因這工作崗位,全世界都需要的。」她說絕不會想到強行把女兒留在身邊。

14歲已開始留學英國,跟父母與弟弟亦長期分隔異地,蘇美璐說已習慣了離別。數年前得悉父親離去時,她亦沒有哭。「他的人生多姿多采,他此生是無憾了,不用太傷心。」(見另稿)

尾聲,蘇美璐說沒什麼人對她有影響,而引領她走上插畫之路的,她勉強地說可能是其爺爺。她的爺爺早年專門生產模特兒公仔,「他為公仔親自畫眼、睫毛、口唇。」

別的藝術家引經據典講述自己的藝術人生,惟有蘇美璐像談母雞會生蛋般平凡實用:「以我這種資質的人,能揸住支筆搵食這麼多年,我覺得我是幸運的。」

 

 

撰文:譚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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