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6日

余家強 小說港

佛系推理：昨夜的渡輪上（二）

前文提要：爸爸憶述在渡輪上巧遇小宗幼稚園老師，小宗愈聽愈驚詫，懷疑老父撞鬼或患上腦退化症……

肆

小宗寫短訊給心心，簡述情況。

換轉平時，小宗會率先想起義兄佛狸，佛狸是解謎專家。但今次，小宗認為百分百屬於心理現象或靈異現象，他毋寧更需要伴侶扶持。

爸爸躲在房裏不出來，可能感慨自己遇鬼，擔憂時日無多。

閉上眼，小宗憶起Miss Tse/Miss Cheng笑靨。「老師怎麼紅顏薄命？為何亡魂盤桓在渡輪上？難道有什麼冤情？」多愁善感的少男不禁雙目潤濕。

思索之際，心心回覆：「我明天來你家。」

伍

第二天就是星期日。爸爸最喜歡幼子這個女朋友，熱情招待；心心也配合裝一副乖巧小媳婦模範。談笑間，陰霾彷彿一掃而空。

爸爸下樓去買東西弄午飯，留心心共膳。早年喪妻，大男人自然要懂一些廚藝。

心心變臉回復女皇霸氣，逕自闖進小宗睡房。

「幹啥？」小宗緊隨。

「翻你賬簿。」心心從書架取下大疊照片冊。

小宗恍然大悟道：「對呀。怎麼我沒想起？裏面應該有Miss的相片。」

「笨。」心心冷冷道。

小宗十八年前入讀幼稚園，2003年，恰逢菲林攝影與數碼攝影交替期，大部分家庭仍習慣曬成相紙，尤其孩子成長照。龜毛的小宗雖然日常不曾翻閱，但編妥次序，順年份很易找。

一同翻着翻着，偶爾發現男友胖胖白白嬰兒出浴，心心笑得花枝亂顫……

「有了！」小宗小心從膠套取出來，是張全校結業大合照。小宗首先指指呆頭呆腦的自己端站後方，然後確認謝老師/鄭老師坐在前面教職員群中。因為大合照，每個人模樣細得僅堪辨別，仍可見伊人瀏海長長、容貌清秀。

「雖然死了，也會是隻艷鬼啊——就此一張？」心心忽問。

「咦？」小宗亦覺奇怪，但揭下去真沒有了。

心心道：「你說深受她疼愛，卻只得一張團體照？太說不過去。」

小宗道：「那時未流行電話隨手拍吧，加上我讀了一年便轉校……」

「深受老師疼愛竟轉校？」

「怎由得我決定？可能為了操練投考名牌小學吧，原本這間幼稚園比較寬鬆。」小宗囁嚅道：「但你仔細看，老師依稀也穿碎花裙，符合爸爸前晚所見。」

「什麼碎花裙？」心心道：「你短訊沒提及。你，一字不漏講清楚。」

小宗這才巨細無遺複述爸爸之言，心心邊聽邊陷入深思。

不經不覺，爸爸買完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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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駕返，小情侶匆匆由房間出來，任誰也會誤會。爸爸絲絲苦笑；小宗尷尬；心心倒落落大方，幫忙煮飯。

午餐，心心單刀直入：「伯伯，據聞你巧遇小宗幼稚園Miss呢。」

爸爸瘦臉閃過一抹神傷，搖頭道：「沒有。小宗說得對，我眼花而已。」

心心不再追問。飯後，拉着小宗手說：「我們拍拖去。」便告辭。

「去哪？」小宗來到電梯大堂方敢問。

心心道：「當然往幼稚園視察啦。」

小宗儍了。「你只顧傷春悲秋；我是行動派，即使悼念，應該實地悼念。」心心搖着馬尾走，皮靴托托響。

小宗當然記得幼稚園地址，卻從未回去過，估計一般人亦復如此，對幼稚園沒多少母校觀念。

那是典型屋苑普通幼稚園，星期日也有職員當值。瞥見壁報貼滿師生們快樂照片，小宗愈發惋惜。心心直接查詢：「我男朋友是舊生，想問問一位Miss Tse抑或Miss Cheng還在任職嗎？」

小宗低頭，慚愧始終搞不清姓氏，遑論老師全名。職員愛莫能助道：「這裏姓謝或姓鄭都沒有。」職員約莫三十歲，自對陳年舊事一片茫然。

「我就說嘛，一個女子怎可能二十年來教幼稚園？分明爸爸遇鬼了。」小宗步出校門嘆氣。

心心道：「幼稚園人事變遷快，況且老師以年輕女子為主，一直教同一間幼稚園二十年的機會的確微。但如果她留在業界，只不過轉了校，甚至已升為校長或主任，口頭還是會說『仍教幼稚園』呀。」

「咦？」

天空忽降驟雨，兩人未備雨具，暫避於簷篷下。心心指着對面街說：「有兩個女途人，都帶着手袋趕路。一個高舉手袋擋雨，一個反而用大衣掩着保護手袋。我問你，哪一手袋是真貨？哪一是冒牌貨？」

小宗稍加思索道：「名牌手袋昂貴，捨不得遭雨淋；A貨不值錢，就無所謂了。」

心心道：「那是你小家子氣一套。識貨之人知道，正品不會掉色，才不怕雨淋呢。」

心心出身富家千金（見本欄〈佛系推理：心理測驗〉）……

「本小姐眼中，保護髮型更重要。」說時，拿起斜孭的CD皮包蓋頭邁開大步。

小宗追上去問：「即是？」

疾奔抵達商場室內，心心撥去身上水珠，悠悠道：「人囿於自己想法先入為主，同一件事可以獲得截然相反結論。讀宗教系，思考神神鬼鬼，惟恐天下不亂，尤其你愛鑽牛角尖，終日欲證明靈體存在；於我看來，你爸爸的言詞以至剛才的反應，哪一分似撞鬼啊？明明一番無可奈何的深情獨白。」

小宗滿面問號。

「你慈祥漂亮的未來媽媽沒死，倒會被你氣死啊。」女友輕拍他臉。

（待續）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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