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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月26日

占飛 忽然文化

親子關係 今非昔比

佛家說人生八苦,其中之一是「怨憎會」,即是說,你憎厭怨恨的人,你最不想相處共住的人,卻偏偏要跟他/她生活在一起,無法擺脫。父母兄弟姐妹中若有這類人,在一起時經常爭吵,離家不瞅不睬又會感到內疚,可謂同室操戈、愛恨交纏。

往昔的家庭大多是男尊女卑,父親為一家之主,亦是所謂「經濟支柱」,兒女經濟獨立之前,縱有不滿,只能啞忍。兄弟姐妹則長者為大,幼者受欺負霸凌,亦只能啞忍。

隨着社會改變,三代同堂大家庭式微,大多數家庭是只有父母子女兩代的核心家庭,孩子數目銳減,許多中產家庭只有兩三名子女,父母愈來愈重視親子關係,家人的關係應較前和睦,少了「怨憎會」,亦應少了社會學家稱為「家人形同陌路」(family estrangement)的現象!

形同陌路

美國人傳統重視子女獨立自主。孩子讀完中學,已屬成年,通常都會離家到別州上大學或工作,自己獨立生活,毋須父母照顧。父母既不會要求孩子給家用,亦不會要求孩子經常回家探望,頂多每年感恩節、聖誕和新年返鄉全家吃頓飯。成年還不離家的孩子,還被視為沒自立能力和沒出息哩!

既然美國的父母子女同住相處年月較其他國家地區為少,「家人形同陌路」應較少。殊不知美國Kean University在2015年對百多名大學生的調查顯示:43%受訪者都和「家人形同陌路」。康奈爾大學社會學家對1340名18歲或以上美國人的調查亦指出,27%受訪者跟父母、兄弟姐妹不和,其中半數近4年都斷絕來往。

原因之一是家教子女的範式轉移。往昔,子女不成才,是子女不自愛(不聽教聽話,不用功讀書學習,荒廢光陰……等等)。隨着約翰洛克(John Locke)的「白板說」——孩子天生是一塊白板,沒有與生俱來的心智,任由父母師長塗上顏色,類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說法——盛行,子女成龍成蟲,全看父母如何教養培育。教養培育得法,子女成才;不得法,孩子便淪為「失敗者」。

父母秉持這個說法,孩子自然會認為:一旦失敗,責不在己,而在父母。許多心理治療師都發現:不少千禧世代——即現今30歲以下的年輕人——都將自己的失敗,歸咎成長於「失效家庭」(dysfunctional family),父母未能滿足他/她們的「需要」,乃至教養不當,以致他們離家後,無法應付壓力,不懂如何得到成功和快樂。2018年,美國的General Social Survey發現:千禧世代比上幾個世代的年輕人收入較少,沒有職業的安全感。只有25%千禧世代滿意目前的生活,以及感到快樂。

千禧世代的父母比上幾個世代的父母最大的分別是:往昔,父母公餘仍然經常跟朋友同事吃喝玩樂,現今愈來愈多父母放工即回家照顧子女,假期也陪伴子女參加課外活動,並且為子女的培育玩樂大費周章。無他,今之父母將培育孩子當成全力以赴的「志業」。加上經濟環境改變,競爭愈來愈激烈,父母很容易為子女的前途着想而「過度家教」(over-parenting),變成虎爸虎媽、直升機家長……美國有調查顯示:75%學童的父母聲稱他/她們希望成為子女的知交,因而將所有空閒都給了子女,要認識子女結交的朋友……等等,如此反而對子女構成束縛和壓力。其實,父母給子女多點自由和獨處時間,可能更好。

無微不至

照顧子女太無微不至,既無助孩子獨立,也使孩子期望過高。父母沒有為孩子籌備生日會,沒有經常送禮物給孩子驚喜,假期沒帶孩子出外旅遊,偶爾無暇出席孩子的比賽或表演……孩子會覺得父母沒有盡責,父母亦感到內疚。電影及電視劇經常有類似的情節,以示父母沒有給予孩子「應有的愛」。孩子愈當父母是朋友,便愈不覺得有責任善待父母。無他,跟朋友相處,「合則來,不合則去」,那何以對父母不能如是?

美國最近一項Culture of American Families Survey顯示,父母的期望已跟昔日大大不同。親子關係愈親密,父母愈不期望孩子成年後獨立自主。三分二的受訪父母均表示:他們會鼓勵25歲的子女回家跟自己同住,並願意財政上支持子女這樣做。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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