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12日
年前好友女兒被選中在中學畢業典禮上,代表畢業生講話。第一次站在台上,面對過百老師、同學、家長,小女孩很緊張。典禮前兩個月,她已開始練習。其中幾次她請父母當座上客,聽聽講話內容有哪兒可以改善。
不過,她很害羞。頭幾次,她把家門後的小屏風,搬在沙發前,叫父母坐在屏風後聽,理由是──她看不見父母,父母又看不見她,她的壓力會稍為減輕。直至練得純熟,才批准父母看着她演講。
沒有眼神接觸,看不到對方表情,確實會令我們壯膽。少年時明明可以跟心儀對象在學校說話,但每次見到他,舌頭都打結,什麼也不敢說。情願回家後打電話給他,隔着兩個電話筒,聽他的笑,比當面看到他笑更輕鬆。
害羞、怕尷尬,都是挺難克服的心理障礙。京都哲學家鷲田清一在《關於穿衣服這件事的哲學辯證》中提到一件趣聞:北意大利有一間修道院的廁所,設備非常簡陋,裏面非但沒有門,連間隔都沒有。要如廁的話,大家只能放下一點尊嚴,當着別人面前脫褲子。不過後來修道院卻想到一個方法:在廁所入口處放置了一些面具。如果有需要的話,歡迎戴上。這樣,不管如廁姿態美不美,要辦的是大事或小事,大家都認不出大家,感覺便沒那麼尷尬。
歸根究柢,並非所做的事會否令人感到不好意思,而是做那件事的時候,會不會讓人知道是我們做的。鷲田清一借用了伯納德.魯道夫斯基《不可見人的身體》中一幅舊巴黎報章上的漫畫:漫畫的左邊,一位舞孃穿着舞衣,不應露出來的身體部位全部有衣服掩蓋;右邊的舞孃則露出了乳房、肚皮和大腿,但卻遮掩了臉部。令自己感到羞恥或不安的部位,可以是身體,可以是「我是誰」。
有些演員易了容變成爛面人、大肥佬,反而演得更放更自如,都是相同道理:拋開形象包袱,我不是我,壓抑便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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