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4月2日
殯儀館冷,但不算冷清。不管死者在生前與親友同事的關係如何,喪禮總有人出席。有些跟死者感情不太深厚的人,為了表示心意,為了滿足世俗的要求和期望,都會去。
真正冷清的地方,叫做護老院。多年前,一位中了風的長輩住進護老院,我和她家人每個星期天都探望她一次。是星期天,卻甚少遇到來探望其他院友的人。每次經過這些老人家的房間,瞥見他們或坐或躺於床上,眼睛總是盯着門口,永恒地等待想見的人,鼻子就會酸。
難以理解中國人對於孝的定義。長輩活生生在眼前時,不陪伴他不跟他聊天,有事不問候他,連過年過節也不想起他,也罷。只要喪禮那一天乖乖出席,甚至七情上面地表達懷念,還算是盡孝。
反過來,在長輩生前時常陪伴他,有事無事都掛念他,一旦在長輩離世後不出席喪禮,卻是不孝,是無情無義,會被千夫所指。
台灣一個殯儀館接體員「大師兄」,寫了一本《比句點更悲傷》。他在書中指出,中國很多民俗儀式一直歷久不衰,世世代代流傳下去,最重要原因,其實是為了撫慰人心──撫慰活人的心。
長輩活着時嫌他煩,每次接到他電話都說「好忙」,他死後,燒一個智能手機給他,讓他隨時找到自己;長輩活着時,不想把自己美好假日花在跟他等位飲茶上,他死後,多燒幾籠蝦餃給他補償;長輩活着時,想也沒想過帶他去旅行,懶得照顧,他死後,燒一張環遊世界的機票給他,圓他心願。
總之,無論心裏面有幾多遺憾和後悔,孝子賢孫多磕幾個頭,多流幾滴眼淚,多燒一些金銀衣紙,在做完一系列儀式之後,起碼感到心安理得。因此,「活人的地方冷清,死人的地方熱鬧」。
拜山也一樣。有網民說,拜山其中一個主要目的是凝聚家人,聯繫感情,祭祖倒成了其次。跟活人或先人,平日都相對無言,有話只好留番拜山先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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