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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10日

張綺霞 訪談錄

香港工程師學會高級副會長 源栢樑詳解建築設計與防疫關係

香港工程師學會高級副會長源栢樑從事醫院工程多年,在防疫設施工程上很有經驗。長康邨事件後,人心惶惶,怕家居一些建築設計或裝修錯誤,變成播毒途徑,他叫大家不必太擔心,並指出這只是截斷了排氣喉的例外情況,並非如當年淘大花園的設計錯誤。「當然不排除其他因素」。

畢業即投身醫院工程,源栢樑首個工程項目就是威爾斯醫院,引以為傲,沒想到後來成為沙士爆發的場所,讓他感到很大衝擊,也決心要為確保醫護和病人的環境安全做更多。因此他研究改善普通病房的抽風設計,最近更將研究結果應用,為醫管局將普通病房迅速改建為隔離病房,幫助抗疫。

新型冠狀肺炎疫情讓大家憂慮不已,擔心家中變成病毒溫床,但源栢樑指出,沙士之後,屋宇署已更新了指引,水封(又名隔氣)設計有自動水填入,也訂明公共喉管一定要可被公共接觸,設置在外牆或特定槽管中,取締室內喉管設計,因此大家不必恐慌。

水渠防止病毒散播,主要是靠水封,「這個設計已經很久,當一些不太合規格的裝修出現,可能未必有做足,但連接洗手盆的水封常會有水,不必憂慮,而地台只要時常清潔洗地,水也可以填滿。其實不需要太擔心。反而是將浴缸改裝成企缸,水封變矮,U儲水位不足,就有機會扯乾。」更換一些較複雜的坐廁時,裝修師傅或會因為部件位置不對,直接將排氣喉封掉,這也會增加風險。「許多人都覺得排氣喉不太重要,其實是不對的。」

而更大風險是劏房的設計,廁所改裝未必做得完善。「要看U位是否做得夠,留意坐廁水位的高低,如果不時發現高度相差太遠,很大可能是水封不足,相信是為了遷就空間而不做那麼深的U位,有機會扯乾水,連帶有臭味跑進屋。」

有些劏房廁所是密封式,只有抽氣扇沒有窗,「風扇抽不到很多風量,流量少時壓力就會變高,有機會抽乾水封。所以要時刻留意有沒有臭味。」

很多住宅的廁所就算有窗,都是面向同一個天井,氣流不太好。源栢樑建議,空氣污濁的話,可增添高過濾效能的空氣清新機,如果抽風不佳,就在門底多開一條縫,讓空氣流通。

高永文打電話求助

源栢樑1980年代從大學畢業後,就一直從事醫院工程至今。「當年的醫院都是很基本的,很多沒有冷氣。」實習時他的第一個項目,就是建造威爾斯醫院,是香港第一間有冷氣的醫院。「當年要穿水靴進地盤,因為是個沼澤地帶。」醫院架空在連接城門河的大水坑上,水坑中更可以划艇,這個地理特徵增加建築難度,幾經辛苦終於完成,讓他自豪不已。

想不到多年後,威院成為了沙士病毒爆發的溫床。學者研究發現,風機盤管式的冷氣沒有經過中央冷氣的處理,過濾效率不佳,與病毒傳播有關。目睹醫生死亡,那經歷對他來說很震撼,「原來有隱形病人出現時,是可以感染醫護,最後喪命。」他反思,原來醫院工程不只是一個讓工程師一展技術的複雜項目,更重要是這是一個牽涉很多人性命的地方。說到這裏,他不禁流下了男兒淚,「是會死人的」。

沙士時,香港只有177個隔離病房,一天,署任醫管局行政總裁高永文突然打電話給他,說一下子病人暴增,要找地方隔離,然而設施不足,要他想辦法。雖然冷氣系統無法即時改變,源栢樑想到在普通病房各病人臥間中加裝抽氣扇,讓整個病房變做負壓。

普通病房有6個臥間,冷氣由中央風房送風去供應空調及通風,先到臥間,再經由病房走廊回風到風房,形成循環。「問題就在這裏,如果有隱形病人,病毒就會經臥間被傳播開去。我把冷氣的回風關掉,只有送風,冷氣會變小了,同時我在每個臥間加裝兩把抽氣扇抽出街,形成負氣流,空氣便相反地由走廊流進各臥間,臥間裏面有病毒的空氣就不會跑出去,普通的病房也能在短時間及低成本地轉成一個隔離設施。」設施完成後,再沒有造成傳播,隔離效果達標。

鑽研病房通風8年

沙士疫情過後,他有感要為此做些什麼,因此開始了博士研究,以電腦模型證明透過改良通風設計能加強普通病房的隔離效能,改裝後效果差不多等於美國疾控中心標準下的隔離病房,其後部分病房及新建醫院也採用了他的通風系統設計。「如果實際應用時冷氣變得太小,可以加入一些流動的冷氣機。」

整個研究是他用8年在公餘完成,也犧牲了不少和家人相處、陪伴女兒成長的時間,但他們都很體諒。「我很多同學研究到中途放棄了,有工作和家庭,兼顧有難度。」

沙士的經歷改變了他對事業的想法,覺得自己如果有能力,就需要多走幾步。「如一些醫生常說,他們醫治的不是一個病症,而是一個病人。我們建醫院也不是建一座大樓,而是建一個醫治人的地方,要思考如何讓它變得安全可靠,讓人在裏面安心。」

他也參與了不少義務工作,例如到印尼幫忙建立隔離病房設施,「他們雖然申請到資源,但不太懂做,聯合國經過世衞找到我。」為了完成任務,他多次請假飛到當地,從設計到找材料,從請人到監工收貨,全程參與。他也加入工程師學會,並多次代表學會到四川為災後醫院重建提供意見。

雖然工作繁忙,但無論多忙碌,他都為家庭騰出時間,經常幫忙到市場買菜,練就精明眼,也與菜販肉販打成一片,「這都是我用來減壓的興趣」。雖然陪伴女兒時間不多,他也特別陪她們練習朗誦,全家一起做背景資料搜查,研究如何演繹,最後兩個女兒都屢度在英詩朗誦中奪冠,更曾在電視表演。

他回想自己走上工程之路,是受父親啟發,小時父親開設紙杯工廠,為了研究如何不漏水,花了很多時間,「他沒有工程底子,全都是自己嘗試中摸索。」後來父親經常在街上撿垃圾,讓他很奇怪,發現父親撿的不是普通垃圾,而是不同的紙盒,原來他打算將工廠轉型生產紙盒,找來研究一番。

父親這種自行摸索的好奇心,啟發源栢樑對工程產生興趣,在工業學校名列前茅,擅長變通解決難題,更是校內唯一在會考繪圖和木工奪A的學生。大學主修工程時,他覺得也是與木工的變通解難精神一脈相承,只是需要用更多創意和科學知識。從事醫院工程後,難題各式各樣,挑戰很多,他興致勃勃地一件件解決,做了多年從不厭倦。縱然制度所限晉升機會不多,但他自言工作讓他感覺充實,發揮空間很大,因此一直沒有離開。

成功增加殮房屍格

這些年來,他處理過的難題不少,如早前殮房屍格經常爆滿,更出現屍疊屍的情況,最後導致懷疑遺體領取錯誤,屍體失蹤。有一天上司拋出難題,在空間不變的情況下,要他增加1500格屍格,讓他很頭痛。為了研究屍體放置情況,他在一個星期內走訪30多個殮房,同事都不敢進內,他倒也坦然。「只要有服務他人的心, 就不會害怕。」最後他把屍格收窄、辦公室改小增加空間放置新屍格,成功達標。

近年流行綠色建築,他也為醫院研發了更多環保節能設施,例如引入無油式製冷氣機組,也引入沼氣發電和用作熱能,成功減少用電,「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真正讓電費單金額下降」。

無論什麼問題,他都要發揮can-do精神,例如沙士後一次過增加1400張隔離病床,一切具備,卻欠一種封死四邊的特別趟門。這種門由荷蘭門廠專賣,但夏天放假停工,他到處拜託人幫忙,最後通過英國貿易組織找到荷蘭參贊,再成功找上廠家總裁,馬上開工製造。他笑指:「工程師其實就是解決師。」

 

源栢樑小檔案

學歷:中文大學高級管理人員工商管理碩士、 城市大學工程學博士

公職:香港工程師學會高級副會長、英國醫療工程師學會香港分會主席、醫院管理局高級行政經理

家庭狀況:已婚,育有兩女

 

撰文:張綺霞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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