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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

占飛 忽然文化

原子習慣 有德之士

在經濟發達的現代國家和地區,人口多集中在城市。現代城市人和傳統社會的人其中一個大分別是,後者的行為習慣大多遵照傳統的規範,自小在家庭中養成,因而同質程度高。城市人擺脫了傳統,尊重知識,許多行為規範和習慣要從頭學起,因而較多樣化。

美國立國只有二百多年,而且是多種族、多文化傳統的國家,故傳統力量較其他地區薄弱,以致DIY(do it yourself)書籍特別多,由怎樣教養子女、怎樣和他人相處、怎樣認識異性,以至怎樣培養習慣,沒有傳統規範,都要學習。去年美國的暢銷書《原子習慣》(Atomic Habits),正是其中之一(註)。

《原子習慣》的作者占士克利爾(James Clear)以自己成功的例子,教導讀者如何培養好習慣,甩掉壞習慣。正所謂:太陽之下無新「橋」,《原子習慣》的要旨,早在二千多年前亞里士多德已講過,而且討論得更深刻。可是,對一般讀者來說,讀亞里士多德是艱難的,較易讀懂、消化和實行。克利爾以新瓶裝舊酒,依然是功德。

 

習慣改變個人

克利爾開宗明義地指出:習慣重要,並非因為有好習慣會得到好回報,而是習慣會改變個人:「你的習慣形成你的身份,而你的身份又決定你的習慣。」(Your habits shape your identity, and your identity shape your habits.)這句話未必全對。比如:我要建立「藝術家」的身份,那應該培養什麼「藝術家」的習慣呢?有些藝術家很自律克己,亦有一些藝術家很任性(如貝多芬),甚至有些近乎精神失常(如梵高),怎樣決定什麼是「藝術家」的習慣呢?思想家、學問家……莫不如是;甚至於大企業的CEO,都各有不同的性格,有些忠誠殷實,有些像喬布斯般霸道及無情。古語說的「人心不同,各如其面」乃是事實。

品格關乎道德

克利爾在書中假定了某一種「身份」,就有某一類習慣。亞里士多德的時代沒有「身份」這個概念。他用的字眼是品格(英文譯為character)。品格關乎道德,有好道德習慣的人,就是品格高尚的好人(good man)或有德之士(virtuous man),卻未必會使你成功。只有在一個公義(just)的社會,好人和有德之士才會成功。在一個沒有公義、「鴟梟鳴衡軛,豺狼當路衢」的社會中,好人和有德之士不但不會成功,反而備受壓迫,落得像曹植般「撫心長太息」、「咄唶令心悲」。可是,亞里士多德認為:做好人和有德之士,才得到真正的eudaimonia(此字可譯為幸福,亦可譯為「自我實現的滿足感」)。對現代人講道德,如對牛彈琴,難有知音。講培養好習慣才會成功、健康、快樂,才有讀者呀!

古人早已認識到習慣是微細的一小步一小步養成。孔子說過,要做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論語.里仁》。不幸,違仁不一定造次或顛沛。許多成功人士都曾經違仁,依然擁高位享厚祿,卻肯定不是君子,不是好人和有德之士。

克利爾較獨特的見解是:在培養好習慣的過程中,依然可以快樂,並且必須快樂,如此方可培養成好習慣。不然,縱使成功,也是暫時的,很容易打回原形,例如減肥或素食,若果期間不快樂,減肥或素食就不可能長期、徹底的成功。另一方面,克利爾亦承認:為了培養習慣,有時很沉悶,必須愛上沉悶(boredom),方能有成。

按克利爾的忠告,戒掉壞習慣亦要積少成多。莎士比亞在《王子復仇記》中,借主角哈姆雷特(Hamlet)之口勸告他的母親戒淫蕩和色慾時說過:Refrain tonight, / And that shall lend a kind of easiness/ To the next abstinence; the next more easy。然而,這個方法能否戒煙成功呢?頗成疑問。有些煙民可以,有些不能。許多我認識的煙民,都是一下子丟掉香煙和打火機,經歷過艱苦的斷煙日子,方能從此不抽。那些逐漸減少的,大多復抽或不能完全戒掉。

戒酒亦如是,不狠心一滴不沾唇,就戒不掉酒癮。反之,酗酒者通常都始於欺騙自己和他人,說喝一杯後便不喝,通常都是喝至爛醉如泥。戒藥癮、毒癮更加如是,從沒聽過戒酒、戒毒,可以逐漸減少而成功的。或有之矣,吾未之見也。

註:讀者如沒空看全書,可上網讀全書撮要:https://www.sloww.co/atomic-habits-james-clear/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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