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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25日

張綺霞 訪談錄

米蘭昂布羅修圖書館總監揭 達文西文稿長藏密室防戰火

李奧納多達文西(Leonardo da Vinci)今年逝世500周年,這些年來,人們以他的作品進行的二次創作堪稱「海量」,而收藏他親筆手稿最多的米蘭昂布羅修圖書館,讓人很想進去探究一下,挖掘這位偉大天才的文稿上會否藏着什麼秘密或預言。

昂布羅修藝術博物館(繪畫畫廊)總監Alberto Rocca教授這些年來將達文西的手稿讀遍,反覆研究,笑言達文西雖然是天才,也不過是普通人,手稿上的發明很多都只是草創階段,而流傳下來的文稿中,甚至有購買物品的清單。最近他將12幅手稿帶來香港,與香港城市大學合作策展,讓更多人了解這位知名藝術家及發明家的思考方式。

「達文西:藝術與科學.過去與現在」展覽(即日至12月15日,城大展覽館)展出的12幅達文西手稿真跡,均選自現存最大型的達文西筆記《大西洋古抄本》,並分成3個類別展示:「數學、幾何與藝術」中有他和學生的作品,透過繪畫數學圖形來研究立體形狀、解答數學問題等,其中《幾何遊戲》中複雜的裝飾圖像最為人熟悉;「科學、光學與飛行」則展示他對人體和自然的研究,《飛行器研究》是他早期的飛行學嘗試,充滿奇想;「戰爭的藝術」則收錄了多幅達文西受聘為軍事工程師時的文稿,顯示他如何透過立體透視法仔細繪畫軍事裝置,設計精緻兼實用。

在手稿以外,也展出意大利工程師根據手稿重塑的設計模型,以及一些回應達文西作品或創新精神的當代藝術創作。有藝術家更在達文西著名畫作《岩間聖母》的摹本旁製造了一個互動裝置,觀眾拿着特定平板電腦在場內走來走去,屏幕就顯示出《岩間聖母》的岩洞環境,如親身走入畫作。

 

密室門重30噸

昂布羅修圖書館為歐洲最早成立的公共圖書館,由費德里科博羅梅奧樞機主教在1607年於米蘭創立,更派遣特使到意大利各主要城市、歐洲各國、中東等地蒐集珍貴的書籍及手稿,後來樞機主教將自己珍藏的繪畫捐出,而圖書館多年來也得到不同的捐獻,藏品豐富。

著名的《大西洋古抄本》是由富商蓋里祖阿考那蒂侯爵於1637年捐贈,當年他將12部達文西的手抄本全贈予圖書館,一直珍藏至今。

Rocca教授表示,圖書館一直努力保存這些文稿,免受戰火等干擾,最珍貴的文稿一直藏在密室中,密室的門重達30噸,長年關閉,保持溫度和濕度的穩定。雖然紙造的文獻很脆弱,但他表示,只要處理得當,要長時間保存並不難,「這些紙張都是優質紙,而且墨水都是達文西自製,因此質量很好,不會褪色。」

達文西為人熟悉的是他在繪畫上的成就與影響,但其實私底下,他也是個醉心發明與科學研究的人,只是這一面多年來都沒有被重視。Rocca解釋:「許多人都能看到達文西的畫作,抄襲他的創新性,但繪畫只是達文西興趣的一小部分,因為《大西洋古抄本》裏,更多是武器、物理光學、人類飛行的研究,不幸的是這些繪畫和草圖沒有被太多人看見,因為他不太能融入同代的文化人群體中,沒有人知道他這方面的研究。」

有原理欠技術

雖然他的草稿一直被珍藏,到真正被研究,要等到十九世紀。「雖然達文西名氣很大,其實他的手稿沒有在科學圈內流通,幾乎是沒有什麼影響。」達文西許多發明都是在半完成狀態,常被人嘲弄,他希望人們對他能有多點理解。「許多發明沒有應用,多是因為製作成本高昂,沒有一個金主願意出資。但其中一些發明也是被製造了的,例如他的紡織機很有名,用來生產絲綢等布料,他的一些防衞性的建築設計也有實際應用。雖然大部分發明都是在草圖階段便停止。」

他表示,其實達文西很能掌握事物的原理,無法進一步發展下去,只是因為中世紀的知識有限。「他很能掌握人體肌理,但卻不了解內裏的運作,例如覺得心臟是靜止的器官,現在我們都知道心臟就像是一個泵,這些生理學知識那年代很缺乏,不要忘記他是生活在500年前。」

雖然在科技發達的今天,達文西的一些想法可以說是不夠仔細,甚至不是太合理,但研究這一些手稿仍然有價值。「透過研究這些,你可以了解達文西的思維,理解他如何詮釋自然。也看到他有很多重要的洞見,不幸地,當時的科技水平不能夠幫助這些洞見繼續發展。」

就例如達文西對人類飛行很着迷,仔細研究鳥類的翅膀構造,並且設計出人類飛行器,相信人穿上了就能飛翔。「他畫了很多對鳥類翅膀的觀察,精確再現其運動動作,希望為人類造出同樣的翅膀。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人類沒有足夠的力量來拍動雙翼,以產生足夠快的速度去飛,於是改變了自己的設計,從活動的機械翅膀改為固定的翅膀。」

展覽也把他設計的定翼飛行裝置模型製作出來,但其時人類也不能靠此飛翔。「他其實很能掌握事物的運作原理,只是沒有技術去發展,在那個年代沒有鈦,沒有引擎和電油,只能用木頭、羊皮紙、皮革等去做實驗,因此也無法好好完成自己的理論。」

繪畫追求完美

在達文西的手稿裏,也可以看出他對細節的一些執着,例如太着重器物的裝飾,在繪畫人體構造時,也太着重完美對稱的線條而忽略了實際,例如他雖掌握視覺原理,卻將眼球內部畫成完美圓形。Rocca表示:「在他看來,繪畫不是現實的真正表現,而是他理解現實的方式,所以總要是完美的。」

雖然沒有機會遇上達文西,但從這些手稿中,Rocca覺得達文西是多方面的天才,他詳細解釋:「人們批評他永遠沒有完成過什麼發明或研究,沒做完就轉向另一些東西,這是他的性格特點,也是他的繪畫如此有趣的原因,他不只關心現實世界,也關注心靈和精神世界。這種(對完美理想世界的)重視有時候會干擾他,讓他對自己的作品不夠滿意,不能採取進一步的探索。」

雖然達文西設計出許多武器,但Rocca強調,達文西是個和平愛好者。「設計武器只是因為要為米蘭公爵工作,幫他設計軍事建築,公爵想擁有武器,他自然要設計,戰爭在當時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達文西本人很反戰,更說戰爭是最糟糕的事情。」

記載瑣碎事情

作為總監,幾乎所有達文西的文稿他都讀遍。外界總猜測文稿內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對未來作出準確預言,更有小說家從這些文稿出發創作天馬行空的故事,但他表示,不少筆記其實都是記載一些很瑣碎的東西。「手稿中一些是他創作的小說,一些是對某事的想法,也有購物清單,寫上他提醒自己要買的東西,從中可以看到他的日常生活是如何。」

一般人只能夠從有限資料理解達文西,但是Rocca教授卻可以一頁頁翻看他的文稿,感覺跟這位天才更加親近。「但如今互聯網也有十分多資訊,要了解他並不難。」

在這次展出的手稿中,他拒絕選出最具歷史價值的一幅,強調每幅都有自己的獨特性,「所有手稿都是非常珍貴的,因為它們都反映達文西不同的故事,《大西洋古抄本》共1119頁,都是來自他一生中的不同時刻,記錄了他在1478年至1519年之間的不同想法,幾乎保存了他的一生,每一張都同等重要。」

他表示,與同代的科學家相比,達文西雖然在後世名氣最大,但當時也人才輩出,和他一樣具備創意和天才的大有人在,「當他移居到羅馬時,數學家盧卡帕西奥利,藝術家米高安哲羅等人已經在那裏。但無可否認,達文西是最能勾起我們想像的一個人。尤其是他對不同範疇都有濃厚興趣,很想透過發明幫助人過更好的生活,這些想法都與我們非常接近的。」

Alberto Rocca小檔案

職銜:米蘭昂布羅修藝術博物館(繪畫畫廊)總監、米蘭昂布羅修圖書館研究員、拉斐爾動畫片《雅典學院》修復項目主任

學歷:昂布羅修圖書館博士

著作:《動畫片的起源.拉斐爾在昂布羅修》、《Richard Hooker的宗教和政治理想》

 

撰文: 張綺霞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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