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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20日

劉群章 酒食浪遊

日子還是要過的

一早就決定今年的七八月不再去歐洲,去年的經驗教我無謂趁熱鬧,還有希斯路機場員工恐嚇要罷工、飛機師又說罷工,空中交通一片混亂,反正英國與其鄰近島嶼,有很多地方還沒去過。遊手好閒節之後,坐火車去蘇格蘭愛丁堡,探望一個三十多年前共事的舊同袍。火車在倫敦King's Cross出發,4小時車程,沿途只停6個站:Peterborough、Doncaster、 York、Darlington、Newcastle和Berwick-upon-Tweed,誰不知火車在Darlington和Newcastle兩個站中間停下不動,10來分鐘後火車頭轉向折返Darlington,車長宣布因為路軌訊號系統出了問題,最終遲了個半鐘才抵達愛丁堡Waverley火車站。翌日是愛丁堡有史以來最炎熱的一天,氣溫高達攝氏37度,路軌不習慣高溫運作,電纜也因氣溫過高而出問題,令到全線火車大誤點,朋友的兒子由倫敦本來下午一點抵達的火車班次,結果凌晨2點才抵達愛丁堡。

變得陌生

朋友與丈夫是愛爾蘭人,兩人在香港做了二十多年的僑民,3個兒子有兩個在香港出生,3個都肄業英基國際學校。在愛丁堡敍舊的那幾天,我們除了談當年的舊人舊事,談得更多的是最近的香港新聞。他們絕對明白香港人為什麼要反送中——除卻我們那無德無能的特區行政長官,誰又會不明白呢?反送中一役叫人看清特區政府的真面目,結果連帶要反暴政,往下去會怎樣收科?大家默然無語,低頭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或是雙手捧着大肚玻璃杯,搖曳杯中琥珀色的威士忌……他們對我這個clueless的香港人一定非常失望。我人在外面,理應是旁觀者清,把一切都看得通透,可惜事實並非如此。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有太多回憶繫在這小島上,即使過去二十多年,每一次回去就發覺它陌生多一點,與我心裏的香港愈來愈不一樣,有時候分不清是我自己愈來愈不一樣還是香港呢。

自我放逐

這些日子與倫敦朋友聚首,總逃不過他們同一個問題:六四會否在香港重演?就好像他們突然一屁股坐在我心口上的大石,嚇得我忘了呼吸。香港動亂不乏英國傳媒報道,不管是自由派Guardian或者保守的《經濟學人》,都有政治pundit分析事件的來龍去脈和預測香港人的命運。我這自我放逐的香港人可以顧左右而言他,分析別人的分析,哪個pundit有道理、哪個是假權威……我實在不敢想像六四在香港。看過很多網民的評語,支持的反對的、苦口婆心的、諷刺謾罵的都有,有人甚至說香港人過分自恃、是被中央政府寵壞了。也有網民說,愈是在西方國家生活過、受過西方教育的中國人,愈是看香港不順眼,因為他們妒忌香港地位獨特,認為早就應該給香港人一個教訓。真的嗎?什麼時候世界變得這樣顛倒是非?我心口上的大石推不動,腦袋裏有隻馬騮不停地批判我:如果我當日不是有幸生在香港,我哪有今天?但是我從來沒有為香港做過什麼,沒有見證香港回歸,更沒有做過香港特區市民,我有權為香港發言嗎?這些日子並不好過,雖然日子還是要過的。我沒有停止生活,是誰說馬照跑舞照跳?來日節目我有Pershore爵士節、Hampton Court皇宮食品節……我不敢想六四,但腦中卻不停播錄影帶。催淚彈、防暴盾、可怕的白衣人。小時候蹲在上海街騎樓看暴動,普慶戲院前面的彌敦道放催淚彈,我們狼狽走避,眼睛鼻子喉嚨都已中招。香港人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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