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8日
話不投機而被迫同桌吃飯,時間就會以龜速前進。或者如愛因斯坦解釋相對論,像坐在火爐上,一分鐘都覺得是一個鐘。
某一個以為自己寂寞得非要見人不可的夜晚,很衝動地臨時決定參加一個舊同學聚會(本來已經說了不去)。到了酒樓駭然發覺,出席的不僅有舊同學,其中有些人還帶着子女,十七人擠在一張大圓枱,好不熱鬧。然後,整個晚上,同學們的話題都是圍繞子女上小中大學和課外活動的事。期間轉過話題──由子女的生活與前程,換到炒股票、去深圳玩之上,我則由「良朋歡聚套餐」的乳豬拼盤開始,一直低頭吃吃吃,吃到蓮子紅豆沙上桌,也沒機會(及興趣)插嘴。啊不!席間,我曾回答過幾條問題,包括「你有冇仔女」「你有冇炒股」「炒樓呢?」「有冇上深圳玩」,當我永遠回答「冇」時,其中一人拋下一句「咁你即係冇生活喎」,大家便別開臉,繼續跟「啱嘴形」的朋友聊天。
沒有子女、沒有投資、沒有上深圳,令我頓成他們之中的異類。如果講《逃犯條例》修訂、講香港今非昔比,講銅鑼灣開了幾多間新茶餐廳,講移民講遊行,甚至講濕疹,我都能分享一點點看法和經驗。很可惜,連濕疹都無法引起共鳴。於是,當有人因為兒子頻頻拉衣袖說要回家,而終於提出「不如埋單,下次再約」那一刻,才是整晚我最感亢奮的高潮位。
離開酒樓後,突然覺得外面的空氣很清新,令本來有點鬱悶的胸肺多了幾公升氧氣。其中一個男同學很紳士地問要不要送我回家,我幾乎三百六十度地旋轉頭部,「唔使」兩字還未說完,已經轉身狂奔。
花一個晚上再次證明了,一個人孤獨,比跟很多「熟人」一起而更感孤獨,原來還是舒暢一點。下次我會提醒自己,吃外賣的味精食物,跟出去吃味精食物,其實沒兩樣。下一次──應該不會再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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