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19日
「今天從中午起,雲層就愈來愈厚,沒有了陽光照耀,本來殷藍的海水也混濁灰黑。今天時鐘又調快了一小時,也就是說,我們的船大約在日本小笠原群島的下方。船長公布了未來一月的行程表:12月12日到巴拿馬過運河,然後北上Newark、費城、休斯頓和新奧爾良,一直到1月10日。
1988年11月16日於太平洋」
在家裏整理舊物時,偶然發現了這本寫於1988年的日記。我一直沒有寫日記的習慣,唯一的兩本日記寫於1988至1989年,記載了這一年航海實習的見聞和經歷。
我在香港理工學院讀的是輪機工程,四年課程比其他高級文憑多了一年,就是需要出海在遠洋輪船上實習。離鄉背井,在茫茫大海浪蕩一年,對很多人來說是畏途,對我來說卻是人生難得的體驗!有這麼一個免費環遊世界的機會,應該要好好把握。
我工作的這條船是3萬噸的散貨船,運載糧食為主的散貨。這一年(實際上10個月)的行程是這樣的:從大連出發到韓國仁川,當時正值漢城奧運的最後幾天;之後回到大連,再到廣州黃埔,以及湛江裝貨,然後歷時近兩個月到達美國東岸數個港口,正好是聖誕節期間;之後空載去法國和當時的東德,返航亞洲;途經蘇彝士運河,在6月10日左右到達黃埔。300天旅程,正好環遊了地球一周。
我在船上的工作崗位是實習工程師,工作地方是悶熱而不見天日的機艙。每天的工作除了熟悉船上的動力系統和設備操作流程,就是協助其他輪機員(管輪)的日常維護和機器修理,晚上還得花時間寫輪機長布置的作業;工作殊不輕鬆。
最初上的是日班,每星期六天,每天8點到5點,休閒時間很多。後來需要值班,早班是早晚各4個小時:8-12、12-4、4-8,七天無休。作為實習生還得多幹4小時的活,簡直比得上互聯網的996工作制了。
船靠岸裝卸貨或維修的時候,下班了就天天往外跑,作為第一次出國看世界的年輕人來說,什麼東西都是新鮮的,什麼東西都能引起興趣。
在當年那些橫越太平洋、大西洋和印度洋的日子裏,我喜歡從艦橋最高的駕駛平台遠眺,白天是一望無際、海天一色;到了晚上,不是銀河倒掛、繁星滿天,就是月灑清輝,萬點銀光波濤上;景色雖單調,卻是百看不厭。處於這樣天地一孤舟的境地,自然而然地會思考一些哲學和人生問題;不過作為一個涉世未深的愣頭青,思考得再多也就是少年愁。
航海的故事很多,細說就是一本書,下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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