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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5日

王迪詩 蘭開夏道

默契

每年新年,朋友們都會來我家吃團年飯。Philip、Felix、Katie、Joyce,幾乎是每年必來的。有時會打邊爐,有時到會,但今年我決定來一點驚喜。

嘩好味呀

「好香啊!」他們衝進我家即喊。Felix捧來一箱紅酒,Katie和Joyce帶來自家製的cheese cake,Philip給我一大束紅玫瑰,然後眾人閃電跑去飯廳,張口結舌地望着滿桌子香噴噴的食物——滷水五香牛𦟌、豉油皇香蒜煎大蝦、香茅洋葱豬扒、鹽焗雞、蟹粉小籠包等等。呀,忘了說蔬菜是唯一西式的Italian green salad,因為我今天突然很想吃這道菜。我得意地拍拍身上的圍裙,Katie難以置信地問:「這些……是你做的?」彷彿看見一隻貓飛上了17樓。我還未答,Felix續說:「能吃嗎?不會有問題吧……」說時遲那時快,Philip已經把一片滷水五香牛𦟌送進嘴裏,眾人好像等待他毒發身亡一樣靜候着,但Philip不發一言,又默默地吃了第二片、第三片……

大家見他還好端端地站着,便搶着吃那碟牛𦟌,不由得驚嘆:「嘩好味呀!」「比在餐廳吃到的還好味得多!」「你們等一下,我去拿酒杯。」待我回來時,他們居然吃光了那一大碟五香牛𦟌。那頓飯吃得出奇地安靜,因為大家都忙着專心吃,除了偶爾發出「救命怎可能好味成這樣」、「這輩子吃過最美味的大蝦」之類的讚嘆,根本無暇說話。

陰陰嘴笑

食物被掃個清光之後,Felix搖着酒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Daisy,我這輩子從未吃過這麼美味的牛𦟌,是怎樣做的?」「關鍵是用八種香料,再加馬來西亞人用的滷水汁。」「那豬扒呢?看似普通的一道家常菜居然做得如此美味!太厲害了!」「在專賣外國凍肉的店子裏買丹麥有機豬扒,90蚊五塊,用刀背把肉砍軟,加大量香茅和洋葱。」

我用眼尾瞄了一下Philip的反應,他眼裏有種「原來你有這麼多優點我以前還不知道呢」的溫柔,我裝作喝酒其實用酒杯遮掩着陰陰嘴笑。大家都說幫忙收拾碗筷,我笑說:「這些事情還是留給女人做吧。」我注意到Philip又展露了一個欣賞的微笑,然後就跟Felix去唱片架上選黑膠碟。

一個不煮飯的人家裏竟然有兩個廚房——Well,我承認是幽了自己一默。原意是open kitchen用來煮咖啡,設備齊全的廚房用來焗蛋糕和做菜。結果我只一直用open kitchen煮麵,廚房鋪天蓋地擠滿書。我打眼色示意Katie和Joyce將碗筷放進廚房而不是open kitchen,在密室好說話。Joyce打開雪櫃,「卡爾維諾全集!你的雪櫃全是書!」Katie笑說:「連豉油也沒有,早知道那些飯菜不是你煮的了。」

兩個廚房

「我沒說過是我煮的,Felix只問我怎樣煮,沒有問是不是我煮。Oh by the way,沙律是我做的。」「幾時再請我去auntie家裏吃飯?」Katie央求着。她知道我媽是烹飪高手,這些菜都是她做的。我前一晚到父母家吃飯,我媽煮了十餸一湯,我們三人當然吃不完,我就打包帶回家,把餸菜翻熱。用隔夜餸招呼朋友,大家都吃得很高興。我媽做的五香牛𦟌確是比任何一間餐廳都美味,如果她開私房菜,至少要早三個月預訂呢。「居然還穿了Jean Paul Gaultier圍裙!呵呵也太入戲了吧?」Katie說。「這條apron dress本是出街着的,既然做discount,買來在家裏玩煮飯仔也好。」「那……會不會好像欺騙了Philip,讓他以為菜是你做的?」Joyce問。我笑彎了腰,「Philip第一眼看見滿桌子的菜就知道不是我做的。」他知道,但不說穿,遊戲才可以繼續,才會好玩。他眼裏那「原來你有這麼多優點我以前還不知道呢」的溫柔,就是說「原來你也有扮煮飯仔的情趣」。「默契」是兩個人之間的密碼。

撰文:王迪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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