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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1日

占飛 忽然文化

西洋鬼節講詭異

哈囉喂的節目之一,就是探鬼屋。其實,現代人聚居於城市,鬼屋已愈來愈少。無他,家中有人或因火災或因兇殺而無辜慘死,冤魂不息,留戀祖居,才會成為鬼屋。可是,現代城市不斷翻新,幾十年已舊貌換新顏。舊樓一幢一幢的拆掉重建,哪裏還有祖居可以成為鬼屋?

遊人喜探鬼屋,所為何來?應當為了「享受」鬼屋的陰森氣氛。此陰森可名之為「毛骨悚然」(Creepy),亦可稱為「詭異」(Uncanny)。十九世紀流行「哥德小說」(Gothic Novel),吸引讀者的正正是恐怖、驚嚇、「毛骨悚然」、「詭異」。當時,德國的文學批評家及學者率先研究「詭異」為何物。最著名的當然是1919年佛洛伊德發表的《論詭異》(Das Unheimliche),本欄數年前介紹過,此處不重複了!

無法分類

這百多年來,研究「詭異」的可分兩派,兩派重點不同,卻並不矛盾。一派是「分類曖昧論」(Categorical Ambiguity Theory)。德國精神科醫生殷斯克(Ernst Jentsch)在《詭異的心理學》(Zur Psychologie des Unheimlichen)中提出:一物令人「毛骨悚然」,皆因我們不清楚那是什麼東西,無法將之分類。比如一個會說話的洋娃娃,可以令小孩子心裏發毛,他不知洋娃娃是死物還是生物。死物不會說話,洋娃娃卻能說話。生物會活動,洋娃娃卻不能動。於是,初見說話的洋娃娃,小孩子會嚇得呆了,用殷斯克的講法,小孩子「認知癱瘓」了!

按照殷醫生的說法,蠟像院的蠟像,愈是栩栩如生,愈會令人「毛骨悚然」,因為第一眼分不清是真人還是蠟像。喪屍之所以恐怖,亦因喪屍介乎活人與死人之間,令人「認知癱瘓」。殭屍、人狼、凶靈亦然,究竟它們是人還是鬼、獸?一下子分不出。此所以《月光光心慌慌》、《猛鬼街》、《十三號星期五》一類恐怖驚慄片裏的惡魔,必戴上面具,令人無法認知他是活人還是魔。

在網上看殺人如麻的冷血連環殺手的照片和訪問錄像,他們看上去是正常人,答問正常,但他們的眼睛卻是「死眼睛」(Dead Eyes)。正常人的眼睛會透露他們的心理和情緒狀態──是喜還是憂,是愛還是恨──但連環殺手的眼睛恍如死魚的眼,完全看不出他的內心有什麼感受,因而令人心裏發毛。碰上任何有「死眼睛」的陌生人,趕快離開,因那是個精神失常的人,隨時會暴力傷害你。

東京工業大學教授森政弘,在七十年代發表過一篇文章名為〈恐怖谷〉。題目的「恐怖」,英譯本即為uncanny。森政弘指出:機械人(Robots)全不像人類,或有人的外形而行動笨拙——如電影《星球大戰》的R2D2和C-3PO——不致令人心裏發毛。可是,機械人愈來愈栩栩如生,外貌、說話和行動跟真人分別不大(如《鐵甲再生人》羅賓威廉斯飾演的NDR-114),便會進入「恐怖谷」,令人覺得「詭異」,甚至毛骨悚然。森政弘坦言:他有此看法,是因為他自小害怕見到蠟像。若此說為真,那日後做家務的機械人,切勿恍似真人,否則午夜起床,一眼見到機械人便嚇個半死矣!

「分類曖昧論」最大的問題是,西方人眼中分類曖昧的,對其他人毫不曖昧。中國的圖騰:龍,就是「四不像」,難以分類。中國人卻不覺得曖昧或「詭異」。埃及的獅身人面像、鷹頭人身像等,都是難以分類的人獸混合神,但你會覺得「毛骨悚然」或「詭異」嗎?

引起焦慮

另一派是「威脅曖昧論」(Threat Ambiguity Theory)。美國伊利諾州諾斯學院(Knox College)兩名心理學家在2016年發表的論文《詭異的本質》(On the Nature of Creepiness)裏表示:異於尋常、難以決定會否傷害你而引起恐慌和焦慮的人或物,令人覺得「詭異」,乃至心裏發毛。例如披頭散髮、面無血色的女人令人害怕,皆因她會傷害你。蜘蛛、露出獠牙的野豬等亦會令人心裏發毛。沒有威脅的人只是怪誕,不是「詭異」,例如整容失敗的男女,臉上五官扭曲卻沒有威脅,便不屬於「詭異」。

《詭異的本質》指出:女性比男性更容易感到他人「詭異」,而且「詭異」的大多是男人,對女性有非分之想。有些人的職業,如殯儀師、死人化妝師、剝皮製標本匠等,較容易令人覺得他「詭異」。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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