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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27日

李夢 藝術拾趣

歌川廣重:那一瞥鄉愁

今年是日本浮世繪畫家歌川廣重(Utagawa Hiroshige, 1797-1858)逝世160周年,東京浮世繪太田紀念美術館(Ukiyoe Ota Memorial Museum of Art)正在舉辦這位江戶時期畫家的回顧展。

相較於葛飾北齋及喜多川歌麿這兩位同樣活躍在江戶年代的浮世繪名家,歌川廣重的作品不像葛飾北齋那樣飽含戲劇性與昂然的生命力,也沒有喜多川歌麿女子繪的妖嬈性感,而常常是平實甚至平淡的,不過一座山、幾株樹和半條橋罷了。而恰是這般乍看並不出奇的景致,成為歌川廣重創作的特色,亦直抵日本藝術至深的內在——侘寂與物哀。

歌川廣重在世時已聲名顯赫:在那一系列創作於1833至1834年間的《東海道五十三次》風景畫為他奠定日本彼時浮世繪名家的地位後,求畫者絡繹不絕,以至於他在30餘年創作生涯中完成了大大小小5000多幅作品,有些甚至流傳至西方,影響了梵高等十九世紀後印象派畫家的創作。梵高對於東方美學的迷戀,從相當程度上來說,還要追溯到他臨摹《雨中橋》和《開花的梅樹》等歌川廣重畫作的那些年。

平實代表

創作於1857年的《雨中橋》不論構圖抑或用色,都算不上一幅搶眼的畫作,卻成為歌川廣重的代表作之一,原因恐怕正在於「平實」二字。江戶時期,庶民文化興起,尤其到了十八世紀之後,武士的地位日漸衰落,由活躍在茶樓酒肆的商人階層取而代之。歌川廣重的畫作,特別是那些關乎江戶及周遭地區人情與風物的「名所繪」,正正應和了平民階層的尋常喜好。他用筆既不神秘,也不故作高深,而常常是隨性且直白的,眼見耳聞,均可入畫。《雨中橋》與《開花的梅樹》一動一靜,相映成趣,而他筆下的夜景與雪景,也每每能在安寧與靈動之間,找到一處恰切的平衡,令觀者覺出愉悅與熨帖的意味。

淡淡鄉愁

在日本美學的核心概念諸如「侘寂」與「物哀」中,少不了人與物的互動。人在景中,見雪落見花開,想像生死與宿命之類頗富哲思的命題,不由得感傷唏噓。而歌川廣重的風景畫,尤其是那些安寧幽然的場景,常令人心有戚戚,念茲在茲。畫中的雨、雪、長橋與孤煙,都是借景抒情的,由自然中的盛放與凋零想及生命的起伏興衰,由物及人,宛若唐詩中「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描摹的那般,引來塵世中人對於往昔與故舊的懷戀,也難怪後世人們將歌川廣重稱作「鄉愁畫家」呢。

歌川廣重畫中的哀傷或愁思,從來不是呼天搶地或捶足頓胸的那種,而是淡且寧靜的,是落花掠過水面的一抹,是靜夜雪落的簌簌聲響,不事聲張,卻別有一種詩意與浪漫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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