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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25日

譚淑美 訪談錄

科技大學圖書館要員透露 館藏200幅珍貴古地圖密碼

聽說科技大學圖書館有個非常特別的館藏,是一批共200幅的古地圖,記者早前遂拜訪科大圖書館館長陳麗霞及古地圖專家兼圖書館檔案主任Marco Caboara。這一批地圖主要由西方印製,而地圖所描繪的地點主要為中國。

既然Marco十分熟悉古地圖,當然要問他一個政治問題,就是釣魚台「自古以來」屬於哪個國家?Marco聽完後忍俊不禁說:「每個國家包括中國及越南等等都希望從古地圖找出釣魚台島就是屬於該國的證據,至於在我所看到的資料來說,其實根本沒有古地圖可以證明她究竟屬於哪個國家。」

走進科大圖書館的特藏室,可以看見桌面上已擺了一批古地圖。

陳麗霞先解釋地圖的來源,「因為上任館長周敏民覺得香港好像沒有一個類似的館藏,因此她在圖書館成立(1991年)之際,就從一名地圖收藏家Roderick Barron身上,買下一批古地圖,我們的古地圖收藏就是由此開始。」

 

館內古地圖目前有約200張,主要來自十五至十八世紀的歐洲,至於估值是多少,無論記者如何問,他們都回應:「很難說清!」不過,Marco想一想後再解釋:「因所有地圖都是印製的,也就是它們不是獨一無二,這會影響其價值。或者這樣說,我們最近3年添置了約20張古地圖,每張價錢大概是3萬至6萬元左右!」

古地圖最常見錯處

館內最古老的地圖為一張有500年歷史的世界地圖「Secunda etas mundi」(拉丁文,意思為世界的第二個時代),但它看起來並不殘舊,光鮮程度就像近年作品,顏色亦不見脫落。

Marco說,它來自德國的一本書,由於這本書在1493年印刷,意味它是歐洲最早一批印刷的圖書,「中國早於宋朝已有印刷術,即是大概1000年前。但在歐洲,印刷術在1450年才出現。」

他指着地圖說:「這地圖並沒有列出中國在哪兒,卻指出絲綢之路(Serica,拉丁文)的位置。」

看古地圖,另一個趣味是看到國家的興衰,如今天已經消失的韃靼利亞(Tartaria),「她位於亞洲中部,地點大概是今天的俄羅斯、新疆、蒙古之間。」Marco介紹道。從地圖可見,意大利的「靴子」非常清晰地呈現,但斯里蘭卡的比例卻異常地大。Marco耐心地解釋:「古人常誤以為斯里蘭卡的國土非常遼濶,你現在看,可能會以為她是澳洲。由於天下『地圖』一大抄,因此古地圖常有這個誤解。」但是,為何斯里蘭卡在古代的歐洲那麼出名?「因羅馬人經常通過印度洋往斯里蘭卡採購香料,斯里蘭卡是他們探索亞洲的『終點』。」他回答。

這張地圖還有一個特點是有很多宗教插圖,3個角落畫齊了挪亞的3個兒子:閃、含、雅弗,另外地圖的左手邊畫了很多怪物,Marco想一想說:「繪圖者想指出,亞洲人是野蠻人。」

至於館內他們認為最矜貴的一張地圖是「遠東地圖:中國及毗鄰地域」,Marco指:「它的特別之處在於,全世界只剩下兩張印刷本,一張在我們的圖書館,另一張在羅馬耶穌會檔案館。而它可能是西方所製的最早一張中國地圖。」

何以證實?「有一封信談及這張地圖,而信件在1583年書寫,因此我們可以估計地圖的印刷年份是1583年或之前。而目前已知最早有記錄的西方製中國地圖為1584年,我們也有這地圖的印刷本。地圖的右邊列出不同省市的資料,以及畫了長城的模樣。」Marco一口氣說。(「遠東地圖:中國及毗鄰地域」年份之謎,詳見另稿)

這地圖另一特別之處是它在毫無防護下攤在桌上,沒有像其他地圖鑲嵌在畫框中,問Marco何解?他理由充足地道:「雖然此圖已有400多年歷史,但紙張質素很好,不易破碎,最重要的一點是,我還未搞清楚它的真實年份,而紙張或許可以透露這個資料。我希望找到專家回答這個問題,假若把它放在畫框,要隨時隨地拿出來就不太容易。」地圖來源也不肯定,但他估計是意大利。

至於有清楚記錄的來自西洋的第一幅中國地圖,在1584年印製,他們也有一份副本。「葡萄牙人去到中國,問了各省市的名字,可以見到有廣東、北京、澳門等。比較有趣的是,北京當時的串法是Paquin,應該是廣東話的譯音。」Marco笑道。

香港是否「存在」於這地圖上?「香港嘛……那時尚未為西方所知。哈哈。」陳麗霞搖頭說:「我們還可以在這地圖看見洞庭湖,地圖畫了一個人在湖中彷彿在求救,旁邊解釋了洞庭湖出現泛濫。」這地圖是在當時的荷蘭帝國(今天該地屬比利時)印製。

澳門比香港早出現

因欠缺技術及資訊未流通,因此有些古地圖竟然是憑空想像描繪出來的,例如一幅中國杭州地圖——其實在記者眼中,更像一幅風景畫。它看起來根本一點也不像杭州,反而像西方國家。「杭州的資料來自馬可勃羅在十二世紀去過杭州後的描述:1.2萬座橋、巨大網絡的運河、鋪平的街道、巨型的宮殿附近有大湖。」這地圖印製於1657年。

談起馬可勃羅,陳麗霞望一望Marco說:「其實大家都叫他Marco Polo!」

地圖也可以見到城市之間的競爭力。譬如相對於香港,澳門更早出現於歐洲所描繪的中國地圖當中,「澳門早於十六世紀已經存在於這些地圖之上,而香港則至少在十八世紀後才存在。即使中國人所製作的古代中國地圖,香港也不大重要,很多時『香港』根本不存在於古地圖之中。」Marco翻一翻地圖道。

「於西方人來說,廣州對他們更為重要,這是他們去中國經商的目的地,澳門只是過境之地。」他想一想補充:「當然,澳門是葡萄牙的殖民地,澳門對他們來說,就不僅僅是過境之地了。」

我們把時間指針撥快,跳到一幅來自1775年的地圖,這地圖終於有描繪香港島,但其時洋人叫它做Fanchin Chow(泛春州),南丫島仍叫做Lamma、大嶼山仍叫做Lantao(不是Lantau),各島形狀跟今天有很大差別。再推後數十年,在另一幅1834年的香港地圖,終於見到技術大躍進,清晰地看見香港島的「青蛙」形狀,名字就叫做「Hong Kong」,也見到九龍(Co-Lun),南丫島仍是Lamma。

至於古地圖最常見的錯誤是什麼?

Marco說是「韓國」,「韓國本身是一個半島(即朝鮮半島),但是很多時古地圖會把它描繪成獨立的島嶼。」他指,另一個常見錯誤,則是一個傳說的湖或海,由於是以訛傳訛,因此不同古地圖都為它起不同名字如Cincui Hai、Sin Siu Hai、Lacus Cincuiay。「現時我們知道它屬黃河支流,在中國叫做『星宿海』,位於青海省。」這個「湖」或「海」存在於西方所繪製的中國地圖上有200至300年之久,一直沒有正名,地點也是錯的。

談及地圖,Marco也提到製圖者。其中Abraham Ortelius為世上第一本現代地圖集的作者,館內亦藏有他所製的數幅地圖,其中一張正是上述來自1584年的有記錄的首張西洋製的中國地圖。不過,問及這人是否曾經去過中國?Marco則說:「沒有,資料都是由別人傳送給他的。這也是當年製圖師的繪圖方法,在蒐集資料後製作,無需親身考察。」

西洋古地圖隨時間增長而愈見精準,反觀中國古地圖卻愈來愈退步。Marco拿出一本書,內裏有一幅宋代的中國地圖,他指着地圖說:「這是差不多900年前所製的,刻在石塊上,精準程度猶如今天的衞星圖。宋代的地圖,相比同期的其他國度是世上最準確。」為何中國技術愈趨衰落?「很多人說,宋代的科學技術是最高的……但我也沒有答案。」Marco嘆口氣說。

訪問中,陳麗霞也介紹了科大圖書館,藏書72萬冊,另有電子書約57萬冊……問她相對於其他圖書館,有什麼書籍決不會出現在科大圖書館?她肯定地說:「例如兒童書、How to……類型的書和考試答案書籍!」

 

 

陳麗霞小檔案

職業:科大圖書館館長

學歷:中大工商管理學學士、美國加州聖荷西州立大學圖書館管理碩士

在科大工作年期:22年

 

 

 

Marco Caboara小檔案

職業:科大圖書館數碼學術服務及檔案主任

在科大工作年期:3年

語言:意大利文、普通話、英語、拉丁文、德文

 

 

撰文:譚淑美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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