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19日
明天總比昨天好,單從字面看無甚高論,不是跟那句達官貴人講到爛的「明天會更好」相差無幾嗎?然而,且慢,口吐真言的是獲頒終身成就獎的元老級導演楚原,字裏行間的意義卻是不同凡響,因為他在香港電影金像獎典禮講了一個故事:「方逸華走過來撕爛通告,說不畀拍,邊個畀你拍《天龍八部》?蝕本你有得賠咩?楚原你根本不懂電影藝術,那時我被人話是邵氏公司最難堪的導演。」
沒有這個慘遭羞辱的故事,明天總比昨天好只是陳腔濫調,但當一個人被踩到變作地底泥,然後逆境求存,再來浴火重生,明天兩字就顯得彌足珍貴,畢竟沒有多少個飽受重創的天涯淪落人有機會見到明天。打個譬喻,戰區難民根本不知「明天」和「死亡」究竟誰將先到,有幸憑意志與毅力得見明天的話,無論如何必定比昨天好。
小小苦楚,等於激勵;苦楚復原,成就楚原;這是為什麼他的得獎感言贏來掌聲雷動。失意者講淚影與歡聲的人生轉折,管他天下千萬事,閒來輕笑兩三聲,感染力遠勝權貴精英侃侃而談希望在明天。
「當你回首往事,不因碌碌無為而悔恨,不為虛度年華而羞恥,你便能驕傲地說,毋負此生。」楚原的字字珠璣,並非心靈雞湯供應商的廉價標語,而是經過切身體驗而提煉出來的智慧金句。一位84歲的前輩,一位受過羞辱卻谷底反彈獲肯定終身成就的導演,毋負此生的驕傲絕對不可當作一般頒獎禮錦上添花的矯情。
「管他喜怒哀樂,管他恩怨情仇,全部都當作菩提明鏡,笑下就算。」何謂菩提明鏡?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楚原的得獎感言滲透着佛偈,算是回應了潮流熱爆的佛系人生。
沒錯,人生就是由淚影與歡聲四個字砌成,而惟有昨天淚影的存在,才襯托出明天歡聲是多麼的美好。
(編者按:林創成著作《嚮往發呆──Major Tom告訴我的97件事》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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