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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6日

岑逸飛 生命通識

憤怒與祈禱

筆者一年多前遊日本廣島,參觀了廣島於1945年8月6日被原子彈投擲後,於1954年落成的和平紀念公園,設計者是日本著名建築師丹下健三(1913-2005)。廣島每年8月6日都會在這座公園舉行儀式悼念遇難者。1996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廣島和平紀念碑(原子彈爆炸圓頂屋)作為文化遺產。

「原爆圓頂屋」原是1915年建成的廣島縣產業促進館,當年受原子彈轟炸時,附近的建築物全被炸毀,而唯有這座房子奇蹟般保留,屋頂上被燒彎的鋼筋裸露在外,外牆已經塌落。圓頂屋附近還有廣島和平紀念資料館,也是由丹下健三設計,內裏展出包括當時的遺物、圖片及一些模型,彷彿重現當時那場可怕的經歷。

其中一個模型用遠景展示整個廢墟中的廣島,驚心動魄:流火遍地,「黑雨」瀑灑,有人全身皮膚剝落。有3個衣衫破爛、受了重傷的受害者一臉茫然,拖着沉重步伐不知走向何方,據說這個模型是根據一些幸存者的描述製作,足以警示核災難的可怕後果。

看了廣島的原爆遺蹟後,最近筆者又前往第二枚原子彈所投擲的長崎市參觀,從福岡乘坐兩小時火車就可抵達。當年美國以原子彈襲廣島,3日後(即8月9日)再襲長崎。日本人有個說法:「廣島憤怒,長崎祈禱。」彼此同受原子彈侵襲,何故有兩種不同的回應?

老實說,廣島的憤怒是沒有必要的。凡事有因果,若不是當年日本發動侵略戰爭,怎會招來這場浩劫?只可惜我一年多前參觀廣島原爆紀念館時,所得到的訊息,便是日本人要刻意營造自己是原爆的受害者,對自己當年的過錯沒有反省,更不要說有絲毫的懺悔甚或歉意。

但長崎則不同。所有人都記得廣島原爆,而長崎從來不是焦點。作為二度原爆之地,長崎不是廣島悲劇的複製品,反而別具意義。當年美國在廣島投下原子彈後,造成15萬人的傷亡,有沒有必要以原子彈再襲長崎?這在歷史上仍有爭論。有分析指長崎原爆前11小時,前蘇聯入侵滿洲國,加上廣島原爆後日人死傷慘烈,日本自知大勢已去,正在軍事參議院商議投降事宜,想不到死亡之吻再度從天而降,很可能是美國作出「速戰速決」的政治決定,以防前蘇聯在關鍵時刻奪取日本的殖民地。

若然如此,長崎原爆受害的日本平民,就死得十分無辜。何況當日美軍準備投彈的第一目標是小倉,長崎只是備選。但小倉的天氣十分不利,裝有原子彈的轟炸機在雲層上空穿梭了3次仍未找到缺口,最後才向長崎飛去。是「命運」選擇了長崎。

長崎是日本最早期的通商港口,也是天主教駐日本最古老的據點。原子彈行動受美國隨軍神父祝福,但嘲諷的是,原子彈的爆心投影點竟是在長崎的浦上天主教堂附近,這個天主堂當時是東亞最大,首當其衝,8000名天主教徒即時遇害。

有天主教傳統的長崎原爆,比廣島原爆更引人深思。廣島不應憤怒,但長崎倒是可以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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