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14日
今天討論的這個問題,可能會得罪一些人,也許會引起公憤。救死扶危,醫生天職,把病人從死亡的幽谷拉出來,功德無量。
小時候,老師及長輩教導我們,既然選擇了,無論怎樣困難必須咬緊牙關堅持走下去。實在走不下去了,那叫中途而廢,自暴自棄。
當年,有一名癱瘓病人,就因為實在走不下去,多番向香港特首、立法機關去信求賜一死,他叫斌仔。社會各界對安樂死未有共識,當權者也沒有這個道德勇氣做決定。物理學家霍金訪港演講期間的記者會上鼓勵在場的斌仔,就算生命遇到困難,只要肯努力便會成功。這番蕩氣迴腸的說話得到傳媒大幅報道。積極面對生命,動機是好,也激勵了我們勇於面對人生困難。但事情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是陰暗及殘酷的。斌仔面對疾病的困擾和煎熬,不足為外人道。病後癱瘓的他在瑪麗醫院住了19年,生命消耗在與病痛的纏繞,日以繼夜如是。
在外國,安樂死未有法理依據的地方,受到長期病患如癌症等困擾的人士,便用各種方法去了結自己的生命,包括各種殘忍的自殺方法;也有親人不忍病人被折磨下去,而冒險行事,最後被判入獄。那些病人,很多是虛弱得連自殺的能力也沒有。為了活出尊嚴,沒有權利死亡,應該是沒有選擇的權利。
近日香港的寶貝熊貓因久病纏身,安排安樂死。在動物身上的決定,我們能抽離一些,作出較理性的決定。畜牲比人類走前一步了。當年霍金說的話,其實還有上一段。他說,斌仔應有這個權利,而且應得到尊重。生命誠可貴。生命的價值,在乎自己選擇的路。病人、醫生和社會的決定要有很清楚及合理性的共識,使我們可以好好規劃這件人生最後的大事──因為死亡,從來都不是遙不可及,也不是那麼可怕。
「那些相信他們有充足時間的人,臨終的那一刻才準備死亡。到那時,他們懊惱不已,豈不是太遲了嗎?」(《西藏生死書》)
作者為皮膚及性病科專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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