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5日
「志華(化名)狀況不大理想,他入院時神志不清,我們給他注射了激素,但仍然有點迷糊。電腦掃描和磁力共振顯示他後腦的膠質瘤有再增大的跡象。」筆者告訴志華一群憂心忡忡的家人,包括他的太太和一對子女。
膠質瘤是腦神經外科最常見的腫瘤。大腦和脊髓神經裏面不盡是神經細胞,還有一些「支援」細胞。
它們的主要作用是支撐神經細胞和神經細胞延伸出來的小神經線、為神經細胞補給養分等,維繫整個中樞神經的系統和網絡。而膠質瘤就是由這些「支援」細胞病變而出現的腫瘤。
膠質瘤分4級
由於有不同種類的「支援」細胞, 所以亦有不同種類的膠質瘤,但筆者不便在這裏詳細闡述。讀者反而可能有興趣的是,膠質瘤分4級:第1級和第2級可被視為較「良性」, 因為其增生速度比較慢,手術治療後的病人存活率比較高,復發的機會也比較低;第3級和第4級則可被理解為「惡性」,也許就是坊間所謂的腦癌,只是我們一般都不納其名為「癌」,因為它沒有其他癌症一般會擴散至其他器官的特質。但是其增生速度很快,加上它會沿神經線蔓延和侵入血管,通常都不容易根治。
以第4期膠質瘤為例,以前治療後的病人也多數只有半年多壽命,現在經手術、 電療及化療後可有一至兩年壽命,但效果仍未及一些有標靶治療的癌症。有些病人在最初診斷時已是第3或第4級,但亦有病人初時是第2級,之後才逐漸「升級」為第3或第4級。
志華正值壯年時不幸患上第2級的膠質瘤,經手術後康復得不錯。雖然有定期覆疹和檢查,但仍逃不過復發的厄運,更甚者,當時的磁力共振掃描顯示出腫瘤已經不再是原先的第2級。
病情急轉直下
然而,堅強的志華眼見一對子女年紀仍小,希望能戰勝病魔,支持子女繼續學業,便接受了手術,以及接下來的電療和化療。而志華太太亦不得不出來工作幫補家計,加上一對子女生性孝順,一家人的感情顯得更濃。尚幸病情初期受到控制,大女也總算完成大學。
不幸地,志華在年初時病情又再急轉直下,腫瘤又再增大,既不能再電療,化療又不見效用,惟有再做手術。不過,由於腫瘤位處後腦,術後影響部分視野,志華的生活質素亦難免受到影響。今次不出半年再入院,志華情況明顯更趨惡化。
其實,志華入院前已表達過不希望再做手術,因為他明白手術是不能根治他的腫瘤。雖然有家人和其他親友不斷的鼓勵, 着他不要放棄,甚至介紹他很多其他另類療法,但他仍然不為所動。
「我不是放棄,只是生命並不在乎長短。」他就曾經說過:「眼見子女已經出身, 唯一牽掛的,就只有那陪伴多年的太太。但我更不希望成為家庭的負擔,與其花錢在那些並無作用的治療,倒不如把錢留給家人。即使手術後或可給我多一兩個月的生命,但如果要我全身都是電線、喉管,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那又有什麼意思呢?反正每個人都要走那一步,我反倒希望到那一步之前可以愉快地生活,到那一步時可以走得舒服。」
可是,這個時候,志華其實已經沒有能力再作任何決定。
他的家人卻仍然拿不定主意:「我們是不是遲了送他入院?我們怎能放棄他?我們這樣就算是盡了力嗎?為什麼上天要如此對待一個好人?你們是否在治療中有做得不足的地方?」當中可以看見他們內心的愧咎、矛盾、抱怨甚至嬲怒。
病人角度考慮
「爸爸現在有痛苦嗎?」志華兒子突然問道。
「他現在仍然有點迷糊,不會感覺到痛苦。我們即使不做手術,也不代表我們就置他於不顧。我們仍然會提供足夠水分和營養,以及一些紓緩的藥物給他。我們也會照顧他的衞生清潔,給他『拍痰』,以減少感染的情況。又可以幫他做些按摩、換位和拉筋的動作,避免有壓力損傷和筋肌萎縮的問題。恕我大膽直言,始終,大前提應該是從病人的角度來看,而不是計較自己是否心安、是否理得。其實只要病人舒服,家人也理應覺得舒服。」筆者道出自己的想法。
終於,數天後,志華在家人的陪伴下, 靜靜的走了。
撰文 : 天峯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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