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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27日

林艷虹 幕後人語

巫俊鋒 彭浩翔 另類死刑故事衝擊奧斯卡

死刑,對香港人來說是遙遠的事,本港1966年已停止執行,1993年更立法廢除死刑。由彭浩翔監製、新加坡導演巫俊鋒執導的電影《身後仕》,以死刑為題材,並以人性角度看待死刑這個抽象概念及所帶來的道德爭議。

影片早於各地的電影節放映,反應不俗,除了提名今年康城影展「一種關注」獎,更代表新加坡競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最近在香港亞洲電影節放映,巫導演到港與觀眾分享拍攝心得。這是他和彭浩翔第一次合作,影片題材雖然嚴謹小眾,但他們期望能夠喚醒觀眾對人性和生死議題的思考。

彭浩翔首次參與新加坡電影,他形容這部影片猶如新加坡版《禮儀師之奏鳴曲》,教人反思生死觀念及死刑對下一代的影響。他認真地說:「導演三四年前完成劇本後聯絡我,希望搵香港投資者,我一睇完劇本就好喜歡,因為角色和人物關係令我很感動,這是直覺,我不認識導演,沒有感情分數,而且我一開始參與時就沒有市場考慮,只希望出現在香港大銀幕,於是提議擔任監製,幫忙籌集資金,防止投資方去干預導演創作,讓導演有最大自由度去完成自己的作品。」

訪問當日,巫俊鋒和彭浩翔才第一次見面,巫導演笑言:「4年來,他有看我的劇本,剪接時也會給我回應,只是沒有機會碰面。我也未有機會看他的電影,只看了《香港仔》,這次見面一定要問他要DVD, 帶回新加坡看。」

接觸死囚家屬

巫俊鋒曾於新加坡和西班牙修讀電影,2010年首次執導長篇電影Sandcastle便嶄露頭角,贏得不少獎項,包括越南國際電影節最佳電影、最佳導演及評審獎,又被《華爾街日報》選為當年其中一部值得注意的亞洲電影。

他的第二部長片《身後仕》是關於一個死刑執行官和其助手的故事,講述獄卒艾曼的父親因涉謀殺被判死刑,自此和姐姐相依為命。年輕的艾曼曾走上歪路,當兵後進入監獄工作,卻成為了當年處決父親的行刑官拉希姆的副手,還接任他的工作。

影片由籌備到拍攝完成長達4年,期間巫俊鋒曾向行刑官、獄內的宗教輔導人士和死囚家屬取材,他說:「本片以多角度讓觀眾思考死刑相關的話題,包括死刑執行官要克服的心理關口和內心掙扎,以及死刑對死囚家屬的影響。」

最讓他難忘的是與死囚家屬接觸:「我訪問了3個死囚家庭,記得其中一個婦女的丈夫因為販賣毒品被判死刑,但這個父親非常疼孩子,他被處死時,其中一個孩子只得7歲,小小年紀便失去父親,我聽了非常心酸。長大後,他變成一個問題少年,時常跟人爭執、打架,讓人看到一個人被判死刑後,家人所承受的傷害是社會很少探討的,我希望通過電影給予觀眾深層次的理解。」

巫俊鋒以前曾表示自己反對死刑,他接受訪問時重申:「雖然我反對死刑,但寫劇本時,必須以一種非常中立、客觀心態去看待事情,所以,我訪問行刑官時並沒有帶批判的眼光,就像記者般了解他們的觀點,很多人物的經歷都是一般人難以真正體會,如果有人跟他們討論,他們有很多精采的故事,亦樂於分享。」

他初時以為真正的死刑執行官可能會因工作而寢食不安,事實卻相反。「我訪問了兩位行刑官,他們已退休,還是非常支持死刑。」巫俊鋒發現有人會以能為國家執行法紀和任務而驕傲,因此他們在工作過後過着和一般人無異的生活,這些發現塑造了片中行刑官拉希姆的形象。

猶如電影宣傳的一句話:「行刑比受刑更要勇氣」,巫俊鋒表示:「以前太多電影類型都是由一個犯人的觀點來看死刑這個議題,無論是The Green Mile(《綠里奇蹟》)或Dead Man Walking(《死囚168小時》)都是以死囚角度出發,但從一個死刑執行官的角度來講的故事,暫時我沒有看過。拍攝前我也翻閱了一些書,其中一本由猶太人寫的書,探討那個年代的納粹黨——人人都認為他們是魔鬼,但他們有家庭,也有孩子,究竟如何分開工作崗位和自己的家庭生活?這本書讓我更理解人性。究竟他們『揸正牌殺人』對他有什麼意義?他在倫理道德上如何看自己?」

情緒衝突吸引

對香港人來說,死刑已成過去,但台灣、新加坡、日本等都有死刑。彭浩翔指:「七十年代香港法例雖保留死刑,但沒有執行,而世界上許多設有死刑的地方,如美國不同州份都有不同的爭拗,而爭拗在於死刑有多大阻嚇力?能否阻嚇人的犯罪企圖?我不贊成死刑,亦好難假設香港執行死刑的影響,只可以說司法制度容易存在漏洞,如果有死刑會令漏洞沒辦法挽救。」

彭浩翔認為電影讓大家思考是好事, 但影片不單純講死刑,而是試圖挖掘背後更深層次的人性。「電影最強烈的生死衝突,就是主角艾曼看過他的父親被處死,然後又重新在監獄裏跟執行父親死刑的官,學習行刑,成為劊子手的接班人,這樣的設定的情緒衝突,深深吸引人。」

對港人而言,雖然題材較嚴肅小眾, 但他深信影片會得到觀眾喜愛。「健康的戲院應包含不同的戲,有的令人思考, 有的純粹官能刺激。」

導演的用心贏得不少讚賞,巫俊鋒坦言:「籌備電影初期,希望獲得新加坡政府資助,因為很多新加坡獨立電影必須當局支持才有資金拍下去。起初我以為會面對一些困難,沒想到交劇本一刻,當局蠻支持,更全力資助我們去康城。」

他在拍攝期間尋找了大量的國際資源,讓作品成為新加坡、德國、法國、香港和卡塔爾5個國家的合作影片。「這就是為什麼我花了這麼長時間來完成,要通過審查和等消息,而整個故事的結構和設定的人物從一開始到完成都差不多,只是裏面的細節花了很多時間,過程中也有很多對自己的疑問,譬如對故事和人物的了解,剛開始覺得不夠深度,必須多一點人生經歷,然後讓觀眾相信這劇本。」

他說拍這部電影最大得着是接觸到很多以前不會見面的人如劊子手、死囚家屬等,讓他成長很多,他也在釜山國際電影節奪得新進導演獎,不過更令人欣喜的是能代表新加坡競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但他只謙虛地說以平常心面對,未來會更努力。

撰文:林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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