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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4日

文潔華 生命通識

愛與誠

這陣子耳濡目染之事,皆愛與誠。

一位丈夫照顧因中風半身癱瘓的妻子多年。一天妻子重提十多年前的情事嫌疑,觸怒了丈夫。依新聞報道,他一怒之下燒傷了妻子的身體。法官後來判他入獄兩年,並稱之為一宗悲劇。是悲劇,兩個人因病纏在一起,不論喜歡與否,一個需要被照顧,一個有義務要照顧,是愛是誠是責任還是義務,這樣的關係在人口老化的社會,無日無之。

有些人對於自己的角色、理分和義務是義無反顧的,抑壓了自己的好惡和情緒;有些人則會作點計算,也有人不顧而去,借卒婚為名。近日聽過一個計算的例子;兩老結伴作郵輪之旅。他們八十多了,丈夫腦退化,大部分時間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妻子精明,愛斤斤計較,但也留在丈夫身旁打點。這天郵輪到了莫斯科,眾人高興上岸,乘車到紅場拍照。到了著名景點,老妻為了急步看風景,冒險吩咐老夫坐在公園的長凳上不要動,便獨個兒溜跑了。團友氣憤萬分,視留下丈夫這個舉動太自私了。但也有同情老妻的人,說她這次出門極可能是一生最後一次了,她也有享受人生的權利。顯然她也意識到這一點,因而作出衡量,鋌而走險。從前人均壽命40歲,婚姻平均20年;如今人均壽命80歲,婚姻要至60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婚禮宣誓之際,明白所作出的承諾,並忍耐到底?

愛與誠是一種信念,有些人的信念強得可以成為宗教。十二世紀元好問填的詞曲《摸魚兒》,便像經文一般:「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為誰去?」若說雙飛客是雁,雁德之一是貞節至殉情,失偶不再配;是出於演化,還是冥冥中有道德分工,不得而知了。但有關思考,跟誠字也有關係。

《中庸》二十五章:「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成己,仁也;成物,知也……合內外之道也。」誠不只是兩個人之間的事,也不只在成就自己。每一個存有都必須以誠來成就他人,以及萬事萬物。「萬事都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聖經》也說。

但現代愛情神話,還是企圖把誠收歸於情愛的感覺裏。這原是大小不對稱,只好將之神秘化,並神聖化。近期上映的兩齣電影便見一斑。《BJ單身日記》要說明每個女人都有一個達西先生。說什麼女人愛情永恒;兜兜轉轉,還是深愛着達西先生,不論他已婚或再度單身,潦倒愚昧還是醒目出眾。她唯獨鍾情於他,且捨家財千億、魅力十足的追求者而不顧,就是執迷不悟地深信緣分、前世今生,歷史與誠。「走音歌后」則說不少男人都有一個金芳華;即使愛妻芳華不再,甚至病入膏肓,他也寧願放棄熾烈的女人而向她投誠。

不誠無物,物之終始;從一而終, 愛的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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