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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9月1日

岑逸飛 生命通識

淺嘗輒止

成語「淺嘗輒止」,指的是稍為嘗試一下就停下來,「輒」者,就也。這句成語通常被認為是貶詞,有點近乎半途而廢,做事不能持之以恒,不肯去深入鑽研。

「淺嘗輒止」的相反,也許是細嚼慢咽,甚至是狼吞虎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種態度就是淺嘗輒止,做起事來,終將一事無成。在學習上,淺嘗輒止,那就什麼也學不好;做學問而淺嘗輒止,則這種學問也很難深入。

但「淺嘗輒止」還可以從另一角度分析。為什麼人們要「淺嘗」而不是「深嘗」?關鍵在乎所「嘗」的是什麼。醇酒美人,是人之所好,怎會淺嘗?淺嘗的東西多與「苦」有關。一有苦味,一嘗便走。而偏偏苦口多是良藥。「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是獻給不怕艱苦的人,遇上艱苦反而視之為挑戰,愈戰愈勇,但具有這種智慧的,會有多少人?

所以,「淺嘗輒止」,不見得就是貶詞。老子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這些都是滿足六根的東西,人們被所有這些五色、五音、五味以及貪得無厭之心所圍困,很難突圍而出。由五色五音形成的視聽之娛,是身體欲求的所需,老子說:「人之大患在吾有身。」人一生下來,就依附着這副如臭皮囊的身體而活,不斷受到「色聲香味觸法」這六塵引誘,弊在這六塵還摻雜了包着糠衣的病毒,人在病毒中沉迷,愈陷愈深,難以自拔。

對治之道,老子教人「少私寡欲」,其實是「淺嘗輒止」的另類表述。因為淺嘗,點到即止,就不會貪多。淺嘗就夠了,這叫知足。「禍莫大於不知足」,但凡夫擺脫不了身體的慾求,最好就是築起了「淺嘗輒止」這道防火牆,否則不知足的慾念,很快會由星星之火,變成燎原之火。

道家精神是「淺嘗輒止」,從淺嘗開始,慢慢減,損之又損,聽起來很人道,可惜此法有時也有盲點,因為邪惡的東西是魔鬼的把戲,不僅有美麗包裝,而且善於隱藏,它們就像電腦的木馬程式病毒,輕而易舉就能繞過「淺嘗輒止」的防火牆,讓人先欲仙後欲死,一命嗚呼收場。像唱出一曲風靡全球的I Will Always Love You的Whitney Houston,她最初吸食海洛英相信也是「淺嘗」,以為能紓解壓力,但嘗一嘗就上癮,結果不到五十歲就香消玉殞了。

對付木馬程式病毒,更厲害的防火牆或防火軟件,就是佛家的「戒學」。《華嚴經》說「戒為無上菩提本」,佛家是「戒定慧」之學,表面上看,是先戒後定然後慧,但實則三者應無先後次序之分,而是齊頭並進,因為無定無慧之「戒」,也多半戒形不戒實。

「戒」者,禁也。戒學在中國佛教界已日漸式微,而且不是說戒便戒, 這防火軟件要慢慢升級,先從在家的三歸戒做起,再受五戒,然後受八關齋戒,再受菩薩戒,跟着才是出家十戒,可說是級級增加,層層上升。但即使如此,凡心一動,煩惱一起,破戒也是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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