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上「對影成三人」

說起來事後孔明，現在回想起來，上次坐火車去蒙大拿州然後回程坐飛機實在不智，如果可以先坐飛機，回程才坐火車，那麼我就不會錯過了「帝國建造者」最風景如畫的一段路：國家冰川公園和它附近一帶的小鎮。因為我從芝加哥出發，加上誤點，下午兩時半有多出的火車才離開聯合火車站，第一站是離我們市區不遠的Glenview，跟着幾個站已經是威斯康辛州地域，但是景色仍像芝加哥市郊，沒有什麼看頭，直至去到Milwaukee。火車開始入城，眼前就是一片美國傳統工業城樣貌，很多似是貨倉或者舊工廠的建築物，也許都是啤酒廠？火車站離市中心三條河：Menomonee、Milwaukee和Kinnickinnic的交滙處不遠，我看見鐵銹紅色的古老火車橋，還有遠一點的I-94西公路上往來不斷的繁忙交通，就是看不見市內最吸引遊客的密爾沃基藝術博物館（Milwaukee Art Museum），西班牙著名建築師卡拉特拉瓦Santiago Calatrava的傑作之一。我還以為起碼應該可以看見博物館頂上那像是空中飛翔的巨鷹翅膀……沒多久天就開始黑了，到我們在Wisconsin Dells停站時，我就只能在窗戶上看得到自己的反映。

坐火車一個最明顯的好處就是空間比飛機上多，乘客可以隨時自由走動，可以去「咖啡廳」──雖然Amtrak的很失禮。另外還有一個觀景車廂，兩邊設有高背安樂椅，先到先得。

自備小吃開胃酒

還有如果你不介意虧本，票價已經包括所有餐飲，你也不需要忍受與飛機餐一樣難吃的火車餐，尤其是如果你買軟臥票（就是最小的roomette），你也有自己的空間，在你選擇的時刻，排開碗碗碟碟，享用你自備的餐點。我呢，既不願意放棄去餐車用餐的權利，也想盡量利用我的自由空間，所以我坐長途火車，總會自己帶備薯片杏仁橄欖芝士等和一兩種開胃酒，例如Campari或者Martini Rosso之類。晚上六點多，火車到達威斯康辛的Tomah鎮，我就開始我「對影成三人」的「快樂時光」。走廊對面roomette的乘客，是在Columbus上車的一對中年夫婦，雖然我手中既有酒也有書，但因為大家都沒有把房門關上，他們的對話仍然像電視劇一般讓我聽得一清二楚。她從Columbus上車開始，到Tomah差不多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她還是沒有放棄：「你買車票的時候不知道房間是這麼小的嗎？」「網上沒有說清楚房間的大小？還是你沒有留意？怎麼沒看清楚？」「什麼？一共有幾種價錢？大一級的有多大？」斷斷續續的我就是聽見她嘮嘮叨叨的聲音，丈夫說什麼我一點都聽不見，多奇怪，是因為男人的聲音比較低沉嗎？我叫自己留在「冬天的白松露菌」的世界，Escoffier怎麼為我們帶來Cherry Jubilee及Peach Melba。但腦袋的收聽系統不受我的指使，女人也有點失控，「你不覺得這房間太小了嗎？是不是比你想像中小？」、「這麼小的地方，你說怎麼開床？怎麼睡得了？」我不敢問，但還是問了，我問自己，你曾經是這樣的妻子嗎？

晚上七點半，最後一輪晚餐時間，吃完飯回到我的roomette，發覺他們搬走了，肯定是搬到大一級的房間，我替男人鬆了一口氣，不然漫漫長夜怎麼過？過了明尼蘇達州的Red Wing鎮，我也睡眼矇矓的愈來愈看不清楚書中文字，本來還想等到「孖城市」St. Paul-Minneapolis站，看看十幾年後我還認不認得明尼蘇達州最大的兩個城市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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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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