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11日
在過去兩年半時間裏,世界石油和天然氣價格一直受到需求和供應衝擊──有時甚至雙管齊下。由此產生的能源市場波動既反映了全球經濟的失控狀況,也是它的一個縮影。
隨着新冠疫情在全球蔓延,布倫特原油價格從2019年年末的每桶68美元「正常」價跌到2020年4月的每桶14美元,隨後又在兩年後的2022年3月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而飆升至每桶133美元。如今油價在對美國經濟衰退的日益擔憂中再次下跌,但如果中國經濟能從其新冠清零政策誘發的昏迷狀態中反彈,那就有可能會大幅上升。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政策制定者又如何能在這種市場動盪中保持對環境可持續性的關注?
石油和天然氣價格波動如此巨大的一個原因是能源的短期需求對增長變化的反應要比對價格變化快得多。因此當出現能源衝擊時就可能需要一場大幅度價格變化來清理市場。
而新冠疫情則是各項衝擊之母,帶來了自二戰以來最大的持續需求變化。在疫情爆發前,全球石油需求約為每天1億桶,但封鎖措施(和恐懼)使需求驟降至每天7500萬桶。產油國無法集體快速關閉出油閥門(減緩油井的噴油速度並非易事)。2020年4月20日油價一度下跌至每桶負37美元,因為儲油設施已經不堪重負,把油倒掉還得罰錢。
在疫情之前對石油和天然氣產能的新投資已然不多,其中部分原因是為了響應全球範圍內引導經濟發展遠離化石燃料的倡議。比如世界銀行就不再為化石燃料勘探提供融資,包括涉及天然氣這種相對清潔能源的項目。環境、社會和治理方面的投資和法規正在壓縮石油和天然氣項目的融資渠道,這當然也是原因。如果政策制定者能制定一個可行的過渡計劃以減少化石燃料依賴那就最好不過了,但這一直是一項挑戰,特別是在美國和亞洲。
石油、煤炭和天然氣仍然佔據着全球能源消費的80%,與2015年底巴黎氣候協定通過時的份額大致相同。歐洲和當今美國(在拜登總統治下)的政策制定者們有着值得稱讚的雄心壯志去在這十年間快速發展綠色能源,但卻實在缺乏計劃去應對疫情後的石油需求V形復甦,更不用說西方主導的對俄制裁所導致的能源供應亂局了。
對此理想的解決方案是制定一個全球碳價(如果徵稅被證明不可行則制定一個碳信用交易方案)。然而被通脹困擾的美國拜登政府正認真考慮反其道而行之,還呼籲國會免徵聯邦汽油稅(每加侖0.18美元)三個月。七國集團最近宣布對俄羅斯石油價格設上限的方案作為一項制裁措施是有意義的,但俄羅斯已經在向印度和中國大幅折價售油,因此這不太可能對全球油價產生多大影響。
就在不久前,拜登政府還在利用行政權力阻止美國化石燃料產量增長。如今它卻在倡導其他產油國提高產量,甚至是它曾以人權為由予以迴避的那些──特別是沙地阿拉伯。不幸的是這種限制本國石油生產並吸收其他國家產量的高姿態對環境並無裨益。歐洲至少還有一個半連貫計劃,但烏克蘭戰爭使整個大陸──尤其是像德國這樣已廢除核電的國家──意識到距離實現清潔能源轉型還有多長的路要走。
與所有類型的創新和投資一樣,綠色能源的強勁增長需要數十年持續穩定的政策以幫助消除所需大規模長期資本承諾所面臨的風險。在替代性能源能夠開始更充分地替代化石燃料之前,認為富裕國家選民會再次投票給那些允許能源成本在一夜之間暴增的領導人是不現實的。
值得注意的是,那些成功迫使一些大學撤回化石燃料投資的抗議者似乎並沒有花費同樣的力氣在關閉供暖和空調上。能源轉型必須推動,但這個過程不會是無痛的。鼓勵生產者和消費者對綠色能源進行長期投資的最佳方式是設立一個可靠的高碳價;諸如撤回投資倡議等噱頭的效率和效果都要差得多(我還主張建立一個世界碳銀行去為發展中經濟體提供資金和技術援助,好讓它們也能應對這一轉變)。
目前儘管外界擔心美國和歐洲經濟可能出現衰退,但石油和天然氣價格似乎可能保持高位。隨着北半球夏季駕車出行季節開始以及中國經濟有可能從新冠清零封鎖中反彈,不難想像能源價格會繼續上漲──即使聯儲局的加息會大幅削減美國增長。
從長期來看,除非化石燃料投資大幅回升,否則能源價格看似依然會上漲,而從目前的政策指導來看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供應和需求的衝擊很可能會繼續攪動能源市場和全球經濟,而政策制定者將需要具備一顆大心臟去應對它們。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前首席經濟學家,哈佛大學經濟及公共政策學教授。
Copyright : Project Syndicate,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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