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14日
北京城內外的氣溫,在零下8度上下,比香港冷了一大截。從電視屏幕再現的場景,感受到大地冰封的酷寒,遭暴力驅趕的「低端人口」倉卒撤離的狼狽和痛苦,彷彿聽到唐代詩人白居易(772-846)的詩句:「可憐身上衣正單,……夜來城外一尺雪」,「百姓多寒無可救,……耳裏如聞飢凍聲」。
天寒地凍,地方官竟有停水、斷電、無暖氣(或收繳以煤球取暖的煤爐)的「斷然措施」(三斷)。被稱為「低端人口」的外來民工、小販,在三幾天內必須遷離,在暴力驅趕之下百般無奈,令許多人有「殘忍」之嘆。
據媒體的採訪實錄,有民工稱:「一聲令下,措手不及」,「保安突然出動,敲碎窗玻璃,太野蠻了」。寒風凜冽,「低端人口」竟連可擋風雪的「小窩」也遭毀了。
舉旗和亮劍 三斷逼遷離
驅趕「低端人口」的近因,是「11.18大火」引發「三大」行動。北京市官方以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之名,清拆違章建築和民房,逼居民(絕大多數是外來民工)遷移;亦藉口「不符條件」取締一些企業(以粗放型加工業為主),以「倒逼……低端業態疏解騰退」,收回土地發展新項目。
「11.18大火」釀成19死、8傷,受害者大都是外來民工。火災究竟是意外還是有人縱火,傳說紛紜。
有網民留言謂有希特拉縱火國會(1933)之嫌,以便加快逼遷;官方則強調違章建築的隱患。
「11.18大火」發生於大興區(原稱大興縣)西紅門鎮新建二村聚福緣公寓。事後,大興、朝陽、昌平、海淀等區的「城中村」(城鄉交接處),成為「三大」的「突擊點」,那是外來民工和本市(有北京市民戶籍)弱勢群體聚居之地。
《北京日報》稱,朝陽區的「三大」,以「四不兩直」方式迅速展開:不發通知、不打招呼、不聽滙報、不用陪同,直奔基層、直插現場。
這是「舉旗亮劍」和「只爭朝夕」的政治運動模式,力逼「低端人口」限期遷離。強制搬走的時限只有三兩天,沒有暫時安置的「中轉站」,更無補償;限期一到,官方便「三斷」,以達致驅趕的「高效率」。
區、鄉鎮、村的官吏,指使保安甚至黑社會嘍囉,手持木棍、鐵錘暴力逼遷。北京財新網透露,大興區西紅門鎮政府於11月22日發出「通知」,限令住戶於23日全部撤離,停水、斷電則從22日晚間開始。
財新網慨嘆:「通知來得非常突然,限定的撤離時間緊迫。不少租戶稱他們在拆除前兩個小時才接到通知。」
驅趕「低端人口」,與北京「疏解非首都功能」有關。「疏解」的意涵,一指在通州區設首都的副行政中心,在河北則設雄安新區,作首都的右翼;二指把「非首都功能」類的部分機關、學校、工廠、企業,搬到通州或新區,並減少市中心人口。這是「新時代」的「雲端設計」。
雲端論疏解 高端說刺刀
「雲端」之下的北京市「高端」官員(具政治局委員身份),負「疏解」執行任務,執行的重點就是「低端人口」遷離「城中村」。
8月上旬,北京市一哥發表〈奮力開創首都發展更加美好的明天〉一文,強調要深入貫徹「總書記視察北京重要講話精神」,用「總書記重要思想舉旗引路」,以北京市為中心「建設世界級城市群」,並成為「世界超大城市可持續發展的典範」、「引領世界創新的新引擎」。
他提到「疏解」是要北京「減重減負」,在拆除、搬遷中「騰退空間」,並特別強調「捨掉白菜幫子,得到菜心」。
北京人喜吃港人稱為「黃芽白」的大白菜,剝掉外面殘、爛的菜葉(幫子),裏面是好吃的嫩菜心。
剝爛菜葉之說,原意指鏟除殘、破、髒、亂的角落,騰出空間興建現代化都市建築群;老百姓卻有「現實聯想」,解讀為驅趕「低端人口」以「淨化」北京市。
更令「低端人口」和知識界不安的是一哥的「刺刀見紅」說,慨嘆「文革語言」又來了。據電視台的視屏,一哥說大清查整治「就是要真刀真槍,就是要刺刀見紅,就是要敢硬碰硬」。
這樣的狠話,是對「敢(強)亮劍震懾力」(或曰:「舉旗亮劍」)的解說,不足為奇,喊此「高端」口號早是「新常態」。
構雲端仙境 留低端活路
就提升大都市的現代化程度而言,官方的「疏解非首都功能」,把市中心的部分機關、企業和人口,疏散到遠郊或鄰省,是城市治理的一個取向。
不過,包含「大國首都」和世界超大城市「典範」的宏偉工程,不要急於求成,不要迷信「舉旗亮劍」就可以有「立竿見影」的「效率」。
官方必須兼顧民情,體恤民疾,正視不同族群、階層的切身利益,建立對話、溝通渠道。切忌「我說你聽」和「你怕我」的霸道、霸氣;別以「敢想敢說敢幹」的粗放模式,侵害弱勢群體的人格尊嚴和權益。
有帝王氣的新型「大國首都」,或有「雲端」仙境,也有地方「高端」官員的「功勞碑」。
但是,不應以暴力驅趕手段,堵住「低端人口」謀求衣食的活路;現代化的大都市,也需要「低端人口」的勞動、服務。在推展宏偉工程時,可否有一點人道情懷?
訂戶登入
下一篇: | 見微知著看香港裙帶資本主義 |
上一篇: | 英國大學風暴中探索和平民主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