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2日

言論入罪

上世紀六十年代，世界出現反殖民主義潮流，非洲多個國家相繼獨立。面對建國任務，這些國家不同程度地都需要解決國內的部族紛爭問題，結果有成功的、也有遭遇挫折失敗的。

殲滅蟑螂的意思

發生最慘重災難的是盧旺達，1994年的部族衝突竟導致種族滅絕行徑，逾80萬人遭殺戮，成為第二次世界大戰和德、日法西斯以來最大規模的暴行。這宗大屠殺留下深刻教訓；聯合國設立了專門法庭審判血案元兇，並把每年4月7日定為「反思盧旺達大屠殺國際日」。

大屠殺發生至今20多年，對於事件的過程和緣由已有不少研究和專著。事件所涉的胡圖族和圖西族，語言相通，信仰相同，原本分歧不大，時有混居和通婚；後來卻變得水火不容。

有研究說，這是由於殖民當局先前扶植圖西族做統治階級，到臨近1962年盧旺達獨立時，又轉由胡圖族去組織政權。圖西族人受排擠，大批逃至鄰國烏干達，部分流亡人士組成「盧旺達愛國陣線」（RPF），自1990年開始武裝攻回國內，與政府軍打打停停，結下仇怨。

1994年4月6日，一架載着盧旺達總統和布隆迪總統的飛機被擊落，乘客全數罹難。胡圖族極端分子指稱空難是RPF所為，策動報復。加上當地傳媒鼓動，煽風點火，胡圖族士兵和暴徒對圖西族大開殺戒，還着意以姦淫婦女作為種族滅絕的輔助手段，不少溫和的胡圖族人也遇害。國際社會起初反應冷漠，未能採取有效遏制措施。瘋狂殺戮持續了100天，到烏干達部隊攻入盧旺達才告結束。

聯合國安理會1994年底在鄰國坦桑尼亞成立盧旺達問題國際刑事法庭，審判牽涉暴行的盧旺達前高官和軍人；盧旺達政府負責審判較低級的頭目和平民。由於案情龐雜，審訊歷時10年，令人髮指的暴行詳情陸續披露。最後有多人以滅絕種族、危害人類、強姦等罪名被判終身監禁和長年期的徒刑。

受審的包括有傳媒的幾個主要負責人，他們於案發期間煽動仇恨，慫恿教唆屠殺。有數名被告是「千山自由電台電視」（Radio Television Libre Mille Collines）的主管（盧旺達有「千山之國」稱譽）。大屠殺發生時，這家電台公然號召胡圖族發動終極戰爭，「殲滅蟑螂」。

真正以言入罪

年前上映的寫實電影《盧旺達酒店》，有反映胡圖族極端分子在全國廣播中喊出「砍倒高樹」的情節。「蟑螂」和「高樹」都明白指向圖西族人。美國記者所寫的小說《墳地尚未滿》，書名就是取自「千山電台」廣播中的話：「你們忽略了部分敵人，必須回去把他們了結，墳地尚未滿。」

法庭聆訊審閱了當時的廣播紀錄。曾在盧旺達採訪的外國記者指證，「千山電台」的廣播無疑是通過大氣電波指揮殺戮行動，甚至廣播了目標名單和所在地。當時駐盧旺達的比利時大使曾提出，這廣播危害很大；但美國大使卻說事涉言論自由，干預不得。聯合國維和部隊指揮官指出，如果當時即干擾這廣播電波，代之以宣揚和平的訊息，事態發展會完全不同。

聯合國專案法庭於2003年12月宣判，「千山電台」幾個主管被判30至35年有期徒刑，一名主播及與電台相關雜誌的一位主編被判終身監禁。這是國際準則的以言入罪。

英國廣播公司於法庭裁決時作了詳細報道，認為「千山電台」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