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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3月17日

梁守肫 天圓地方

拂拭殘碑顯舊痕

繼續討論「拓碑」與測量相似之處,最主要是如何根據製成的一紙紀錄,重新回溯原本實物之上。

就「拓碑」而言,乃是要在原碑上,重刻加深所鑿成的圖文,須知如此行動是因原碑遭逢風吹雨打、野草纏繞等原因,破損崩裂有待修補,要回復舊貌,當然先要檢閱碑上原文,若使該些圖文仍然清晰可讀,則算是走運,不用說是慳水慳力,只要清除雜草、重新加添油彩便了。即使要在碑石加鑿新字句,譬如加上重修時日,也是容易不過,絕無難度,毋須專業人士出馬亦無妨。

比之於測量,等於要重訂舊界,或是加添分段界線之時,發現實地上一切事物都保持舊貌,原封不動,自無問題出現,就地測繪現場,接受一切屋位田基等為界便是,甚至聘用專業測量師也似浪費。

如是容易跟進的情況,自然可遇而不可求,現實卻是十之八九都並非如此理想。

一般石碑待修,必是殘缺不全、裂痕遍布、野草叢生,更有蟲蟻蠅蛇的蹤跡、鳥獸糞便的污斑等,豈會讓人一看便讀得到碑上原文?寫到這裏,筆者想起了明朝著名才子文徵明一首懷念宋朝岳飛的《滿江紅》,正因為遇到了一座舊碑,整理後才認得岳飛之碑而作,該首詞的起句已點明了:「拂拭殘碑,敕飛字,依稀堪讀。」正好說明一幅舊碑經過拂拭後,才可依稀堪讀,其他一般碑文何嘗不是,只不過這歷史牽涉兩代名人,而文詞精練、說理明快,自然流傳久遠罷了。

既然石碑每有殘缺,比之於實地,就是地貌變遷、樓房更改等,這些改動可能較石碑的殘缺更甚,原圖上的農田阡陌或已不存,出現的卻成了樓房大廈,原本樹木園林亦變為道路圍牆,更常見是早年丈量時代還有很多小澗溪流蜿蜒曲折地穿插田畝之間,現在難有這景象,許多河流不是被人工改直為明渠,便是覆蓋為暗水道,甚至是堵塞填平,這一切都顯示地貌更改之大,更甚於碑上的爆裂崩離。若是碑上的文字需要「拂拭」才「依稀堪讀」的話,則拿着舊圖到實地比對,自然更是困難。

但世事雖難,要做還須做,維修舊碑固有需要,印證舊圖、重訂地界,更是民生所繫,不但有需要,更是不容疏忽,必要妥善處理,專業知識絕不可或缺。在此繼續借用「拓碑」為例,說明重訂舊界的道理。

且想像我們拿着一幅以「拓碑」手法得來的字帖,回去整理石碑,所見景象是石碑滿布裂紋、斑駁凌亂,很難辨認出何者為原有刻鑿的筆畫,何者是為後期出現的裂紋,亦有深淺不一的凹凸處,或是黑灰相疊的線條,有一些連綿不斷的痕跡,亦另有一些散亂的花紋,驟眼看來很難分辨每字獨立之處,更不要說難以讀出全部筆畫文意。

當然,我們既然手拿字帖,自可根據這帖比對碑上的刻畫條紋,但是有細微不對或是出現難以解釋的紋理,我們始終是不能盲從字帖便可印證碑上實物。

例如帖上有一筆較碑文稍短,而碑文反覺清晰可辨且筆法合理,我們是否便即不理石刻而只信帖上所示呢?還是我們要分析一下,字帖會否於拓印時略欠少許?又或有某字既似「月」亦似「日」,或是一如有些傳說,當年某大洋行之定名為「太古」者,實乃「大吉」之誤,是耶否耶?這亦正好說明,拿着字帖來讀舊碑,未必就一定得到唯一的答案。

之三

梁守肫  香港測量師學會前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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