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6日
「本土優先」、「本土主義」,甚囂塵上,爭拗持續, 東西皆然,談話本土,儼然已是風尚。教學育人,課堂內外,師生互動,無法迴避「本土」議題,必須面對。近日有出版社相約十多位來自不同行業的人士,以《我們是──香港真本土》為題成書,由作者們現身說法,細說從頭,究竟每個故事能否滲出光和熱,就由讀者自行判斷!筆者鄙陋,有幸成該書的說故事人之一,也談點經歷與感受,撮寫如下:
未算咸豐年代,卻是時間久遠的了,筆者在澳門海星學校念書,自幼稚園到小學畢業,直落9年。回頭看,這青葱歲月,高樓街拾級而下至下環街,屬貧民一族。海星學校是耶穌會主辦的一所贈醫施藥義教的一條龍學校,不少街童的啟蒙知識、做人道理乃至命運改寫,都從海星而來。
當下我的本土世界,就是高樓街至下環街,頂多再走遠一點,到達新馬路,30分鐘已走畢全程。之後,再不敢越界的了,因祖母常對我說,再「過界」就有拐子佬拐細路。
兒時的澳門,除新建葡京賭場是金碧輝煌之外, 澳門街幾乎處處是窮鄉陋巷,能走出澳門本土才能有發展的希望,而最富有希望與前景的落腳點,就是香港。一家6兄弟姊妹,幾經申請,逐個到達香港。家父在澳經營飯店生意失敗,也是幾經轉折,落腳新界元朗,轉營具香港特色的大牌檔,兄弟姊妹眾多就在大牌檔發揚廉價勞動力的大作用。那時候,香港什麼也可開檔,熟食有大牌檔、經營賭業有賭檔、毒品買賣有煙檔,無牌也可合法經營,定時定候拿些奉獻給黑、白兩道便可。
由澳門街到香港地,生活上,活動的面積擴大了,最低限度有香港、九龍、新界三大板塊之分,但那時心境並不愉快,思澳情切。起初的半年,討厭香港,第一次感到「安土重遷」的實義。香港的八十年代,工業起飛,藍領勝白領之說,普羅家庭相對受落, 筆者也得停學在父親經營的大牌檔幹活。
幸好書緣仍在,輾轉間,於九龍一所私立學校復課,邊工作邊返學的情況下,唸完中學,雖然未能考入當時的港大與中大,卻幸好得到中史科利姓老師的推介,報考台灣的聯招試,終有機會入讀國立台灣大學歷史系,4年的台大,讀書與生活進入另一境界,那時候的台灣本土仍是中國處處,毋忘在莒,要反攻大陸的中華情意濃厚。香港僑生與本土生相處十分融合。在香港唸中學的時候,有讀錢穆的《國史大綱》,當中有記,一國之民,當對自己國家的歷史有所認識,對國家的歷史,應有溫情敬意;至筆者踏足台灣本土後,對錢穆先生的新亞精神,以及余英時先生之《論世界文明新趨勢》方才略懂一二。
1983年台大畢業返港,記者與教師兩門職業都屬心頭好,結果是「人之患」選中了我。其時,正值鄧小平改革開放政策開始實施不久,百廢待興,中英談判「九七」問題已陸續開展,香港人北上旅遊、探親、 經商的熱潮逐步升溫。
1984年暑假,筆者預留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以作遊歷河山大地之用;第一次踏足神州,先由紅磡坐車到廣州,再由廣州坐最低票價的硬座火車到北京。歷史的學習告訴我,香港中國、中國香港,從來都是密不可分,都是休戚與共。
立足中華大地,由廣州到北京的火車車程,足足36個小時有多,沿途所見,高樓大廈是絕無僅有,車廂內的衞生狀況甚差,日以繼夜的車程之後,終於看到北京車站呈現視線之內,火車緩緩進入北京城,民族音樂開始播放,歡迎到站之聲相隨︰「全世界人民看中國,全中國人民看北京,歡迎您前來中國的首都北京。」對在港澳殖民地長大、台大歷史系畢業的筆者來說,「首都北京」4字的牽引力相當大,我能夠第一次踏上自己的國土,更進入了國家的首都,眼淚有故的奪眶而出;這是筆者為中國流下的第一次眼淚。由北京南下上海,國家是處處貧窮落後,但我感受到的是處處風景美好、人情濃厚,最後是從上海乘船帶着依依不捨的心情返回香港。這是筆者至今,最珍貴又難忘懷的一次旅程!
健全法治連接中國與世界
1989年1月8日,筆者成家立室,其時的樓價繼續飆升,置業艱難。1989年的5月開始,來自各地的大學生擠滿整個天安門廣場,反官倒、爭民主,六四流血事件終於發生,香港全城震驚,筆者與妻子整夜不能眠,一起跪在床前流淚禱告,求學生立即脫離險境、不能再有傷亡、求中國民主與改革開放要繼續。
「六四」往後的時間,中國曾經被西方世界孤立, 幸好改革開放路線依然堅定不移。
1997年香港回歸中國,電視熒幕看到英旗緩緩落下,中國旗旌冉冉升起,心中還是按捺不住情感的激動。歷史告訴我,香港確實是被英國侵略且殖民超過160多年,如今能夠和平回歸中國,歷史難得。
2017年的3月,筆者聯同商界、金融界及法律界的朋友,帶領十多所中學的學生,參訪香港交易所(Hong Kong Exchanges and Clearing Limited), 這裏是全球十分重要的金融市場營運機構,位於世界集資額的第一位。筆者在現場帶出一個疑問︰當今世界,各地都有交易所,東京、法蘭克福等地都有,為何只是香港、倫敦和紐約,才配稱世界金融中心?筆者的法律界朋友給予以下的撮要解釋︰「全球法律制度基本上可劃分為兩種形式︰即『普通法』下的訟辯形式(Adversarial in nature)和『大陸法』下的調查形式(Inquisitorial in natural)。
「在『訟辯形式』中,審訊是以雙方辯論形式進行, 當事人(通過其律師團隊或親自行事),於程序,提供證據等事宜由當事人主導,法官不會參與審訊前的調查和評核案情的事實,法官只有在開審時才由當事人提供案情。在『調查形式』中,由司法官員主導司法程序和提供證據等事宜,並可參與審前的調查及評核案情的事實,主要依賴證人的書面證言而不會採用辯論方式。」香港、倫敦、紐約都屬訟辯式的普通法系統,公正性並能盡量減低法官的人為直接干預案情, 這也是香港的法治更成功之處。而有健全的香港法治支撐的香港交易所,最重要的使命就是要連接中國與世界,重塑全球金融市場格局。
筆者在自己的「本土故事」末段中,借用南宋朱熹先生於《觀書有感》的詩句作結︰「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讀通香港本土這部書,源頭活水不捨晝夜!
何漢權 教育評議會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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