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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3日

吳雄 焦點人物

許冠文許冠傑二代講父輩海報故事

近年人們喜歡從二次創作尋歡作樂,其實40年前我們的原創更「啜核」。

許氏兄弟的電影、許冠文的冷笑話、許冠傑的抵死粵語歌,至今仍帶給人們歡樂。然而,許氏兄弟的作品如此深入民心,少不了一代海報宗師阮大勇的妙筆生花,一筆一墨把作品精華,畫在海報或唱片封套上。

許冠文兒子許思維,最近以導演身份拍攝了紀錄片《海報師:阮大勇的插畫藝術》,把許氏兄弟和阮大勇的作品牽在一起,片中許冠傑的兒子許懷欣也有亮相,第二代許氏兄弟,以另一種形式讓大家回到那個幽默的年代……

老許記和阮大勇有一樣的生命軌跡, 許家兄弟在廣州出生,上世紀五十年代因內地的政治變遷南下避走香港,一家擠在鑽石山的木屋區;阮大勇是浙江寧波人,上海初中畢業,1957年赴香港與父親團聚,逼在港島的北角。那年代先解決肚皮問題,再考慮前途問題,至於理想和目標?他們會問:「吃得飽嗎?」

許冠文曾為錢賣掉心愛的郵票,甚至去中學教書,偶然機會入娛樂圈大紅大紫, 改變全家的命運,之前文武英傑四兄弟還住過荔枝角的蘇屋邨。在維港對岸的阮大勇,先在紗廠工作,後來入了出版社、廣告公司,1975年《天才與白痴》徵求宣傳海報投稿,令他和許氏兄弟走在一起。

許思維說:「阮先生大我爸爸一年,背景很相似,靠努力讀書和畫畫,成為一代宗師。」這一代問他們為何而畫、為何而唱、 為何而演?他們會「噗哧」笑出來,然後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搵食咯!」阮大勇在分享會承認:「我畫過幾百幅電影海報,但很少看那些電影。」

「我哋呢班打工仔,通街走糴直頭係壞腸胃……」現今的人覺得這樣的打工仔無骨氣、無理想,是金錢奴隸,似乎養妻活兒就等於「無種」。「阮先生和爸爸那一代有同樣價值觀,為兩餐乜都肯制!他們未必有改變世界的理想,純粹為了賺取生計。」許思維說。搵食出不了好作品?這個說法也是大錯特錯。

阮大勇《天才與白痴》的海報當選後大紅,後來許氏兄弟拍《半斤八両》,阮大勇親自找許氏兄弟合作,結果一拍即合,「那是我最大壓力的作品,因為是我唯一一次上門提出合作,之後都是別人登門找我。」阮說過一開始每張收費二三千港元,後期則近40000元。

的確,有什麼比搵食更能刺激創作,一旦做得不好意味着下一餐無着落,所以我們千萬別再妄言「我想做自己的東西,我不想為理想出賣自己的靈魂」。這很多時候只是失敗者的藉口,阮大勇謙稱自己滿意的海報很少,此話的霸氣在於告訴我們:我並不滿意的作品,已足以傾倒眾生!

天才往往不認為自己是天才,認為自己是天才的往往是白癡。「我一開始以為大師性格很怪,卻沒想到阮大師十分謙虛。」許思維透過電影海報收藏家知道阮大勇的背景,然後在Facebook聯絡上他。「他第一次上來就帶上1975年與許氏兄弟的合照,讓我覺得很溫暖。」許思維說。

阮大勇和許氏兄弟認識40多年才見面兩三次。因為稀有所以珍貴,阮大勇還記得40年前在天星碼頭的見面,那天他找許冠傑談《半斤八両》的海報構思,「Sam哥剛在街市買活魚上車,魚在車上的袋裏游來游去,我們就在車上商量工作。」畫面很有許氏作品的幽默。

記錄御用海報師

這套紀錄片是許思維和阮大勇聊天的錄影,阮的廣東話帶濃厚鄉音,但說話十分抵死,經常看得觀眾哄堂大笑。「一次我特別安排許懷欣跟他見面,替Uncle Sam(許冠傑)向對方致謝。《半斤八両》放映時剛好懷欣出生,Sam還問阮先生吃什麼奶粉,因為阮先生的孩子比他大,有經驗。」許思維說。

許冠文在紀錄片亮相也帶給阮大勇一個驚喜,「我爸爸給我的感覺,就像電影裏的尖酸刻薄,也很嚴肅,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那天變得很感恩,表示非常感謝對方多年來的幫忙,如果沒有阮先生的畫,許氏兄弟的面貌將大為不同。我終於看到爸爸感恩的一面,這是很少有的!」許思維說。

許氏兄弟和阮大勇的成功,在於細微的觀察力,能見人所不能見,比如阮大勇形容李小龍的肌肉是「剝了皮的田雞,一條條,無脂肪」。許氏兄弟的作品更不在話下,把打工仔和老闆的心態看得徹底,這樣才能拍出膾炙人口的作品,就算經歷不同的年代,仍能讓人捧腹大笑;因為社會看似進步,但人性的貪婪、自大仍在。

他們的作品還有個共通點,就是能適當誇大誇張的部分,令作品更加突出。比如阮大勇的海報雖然很卡通,卻令人一看就知道是誰,他不諱言愈醜的演員愈易畫,張國榮就很難,麥嘉屬於易畫的。許冠文就曾拿起《天才與白痴》的海報,對比自己的真實笑容問:「我真的笑成這樣?」

修復電影新發現

每一幅海報背後都有一個故事,許思維的紀錄片記下了海報師的點點滴滴,也為許氏兄弟的作品做保育工作。他之前修復了許氏兄弟的電影,「我希望從舊中看到新的東西」。他的確做到了,比如《雞同鴨講》經過修復後,我們看到老許燒製出來的燒鴨是焦的,過去看一百遍也看不出來。

「當時『老許記』受到對面美式烤雞店搶生意威脅,心情不好才把鴨燒焦了。」許思維說。阮大勇的作品卻很少畫壞,這當然與功力有關,但原來電影公司老闆還貪他夠「老黎」,因為經他畫的電影大都賣個滿堂紅;他給新藝城、嘉禾畫過海報,除許氏兄弟外,還畫過李小龍、成龍、洪金寶等。

阮大勇九十年代初淡出電影界,後來移民紐西蘭,近年回歸香港繼續拿起畫筆, 今年8月還辦過畫展。許冠文、許冠傑、許懷欣也回到香港這個家,人生軌跡又再走在一起。許思維過去主力在內地搞飲食生意,看到爸爸年紀漸大,年前決定回來幫忙,去年修復舊作品,今年推出紀錄片,總算繼承了爸爸的衣缽。

這套紀錄片不但令阮大勇和許冠文重聚,也令許懷欣和許思維首次合作,他們在片中一個是導演,一個是受訪者。「這次也是我們首次一起接受訪問,本周六(10月8日)在西九『自由約』活動,除了播映《海報師》外,還有Ryan(許懷欣)現場唱歌, 算是我們首次同台演出。」

許懷欣一直在繼承爸爸許冠傑的歌唱路,許思維則首次踏入許冠文的電影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像父輩那樣,一起合作拍攝許氏電影?

許懷欣和爸爸一樣也愛設計,甚至設計自己的CD封面,他怎麼評價阮大勇的作品?「他的作品很正,無論你做藝人、設計還是音樂,最重要是找到個人風格,阮先生的海報讓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這很少人做得到。很開心思維能找到他,知道更多海報背後的故事。」許懷欣說。

香港也曾經很有風格,將來的風格就等我們去建立……

撰文:吳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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