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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6月29日

曾國平 經濟3.0

鴉片戰爭:180年前的一場貿易戰

作為歷史門外漢,看不懂太專門的論文,而往門內窺看的最好方法就是,閱讀行內專家為普通讀者撰寫的書。既有學術根據,對讀者知識水平也沒有太多假設,這類書寫得好,娛樂性可以比得上小說電影。歷史學者裴士鋒(Stephen R. Platt)就是一個講故事能手,舊作《天國之秋》(Autumn in the Heavenly Kingdom)從洪仁玕和曾國藩的視角看一段血淋淋歷史,新作《帝國黃昏》(Imperial Twilight)則為其「前傳」,回到鴉片戰爭,聚焦在英美官商要人的政治和經濟盤算,來解釋這一場有大意義的小戰爭。

東印度公司壟斷地位不保

書中的這一段很有意思:「而值得指出的,縱然有悖常理,最鄙視中國的英國人,例如律勞卑和艾理士,一般贊成磕頭。相反,盡力去避開不做的,例如士丹頓和更早的馬卡爾尼,多對中國有最大的敬意。」(And it is worth noting here that, as counterintuitive as it might seem, those British who distained China the most, such as Napier or Ellis, were generally the ones most in favor of performing the kowtow. By contrast, those who tried hardest to avoid it, like George Staunton, and Macartney before him, tended to be the ones with the greatest respect for the country. )愛之深責之切,愈愛中國文化,就愈容易成為不受歡迎人物,忍氣吞聲的外國勢力往往是為了利益而來。

利益掛帥,鴉片戰爭是一場貿易戰,源頭就是東印度公司這個英國政府製造出來的壟斷者。東印度公司一直壟斷中英兩地的茶葉貿易,由印度生產運到中國去的鴉片,戰爭之前一百年已經存在,但數量一直甚低,以撐起高昂價錢,是東印度公司一筆可觀的非法「外快」,有利可圖。

到了十九世紀初,漸漸吸引包括中國本土和美國在內的私人企業參與競爭,逐步瓦解東印度公司的壟斷地位。激烈競爭之下,大量鴉片流入中國,價格急速下降,由上流社會高級玩意變成平民活動,造成普遍的社會問題。若東印度公司保得住其壟斷地位,鴉片維持其「高端小眾」消費性質,鴉片戰爭就不會發生!

除了中國舉國譴責外國勢力毒害人民,其實當時英國的社會輿論及政客取態也是一面倒反對鴉片這筆邪惡生意的,只是鴉片生意規模擴大,中國的禁煙政策損害了太多利益,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道光皇帝的一念之差

我這個門外漢有所不知的是,當時中國有相當「前衞」的學者提出合法化建議。例如來自廣東省的吳蘭修在其《彌害論》這篇文章中(高官許乃濟亦有同一看法),就提出了很符合經濟學思維的想法,指出禁絕鴉片的法例愈嚴苛,結果不是國民少食鴉片,而是官員愈利用法律貪污謀財。

為了終止白銀流出(當時中國銀銅並用,稅款以銀計算,白銀外流銀價相對上升,變相增加國民稅務負擔),吳蘭修建議容許鴉片買賣和生產,政府再從中抽稅,鼓勵「自己鴉片自己種」,跟外國貨抗衡,入口商亦可以光明正大,不用以白銀作地下交易。其想法實際,既然鴉片消費難以禁止,阻止不了部分國民「自殺」,倒不如保住國家利益,讓鴉片合法化算了。

若果當年道光皇帝採取這個「開放貿易」的政策,與外國勢力分享售賣鴉片的利益,鴉片戰爭又會不會打起來呢?不過,歷史沒有如果,道光皇帝經過反覆考慮,最後還是決定嚴禁鴉片(高官許乃濟因此被降職),跟鴉片利益集團誓不兩立。

在180年後的今天,我們面對的是另一場貿易戰。英國換作美國,炮彈換作科技,衰落的滿清換作崛起的強國,但文化差異造成誤會、經濟利益推動衝突、開國鎖國進退失據等主題卻是出奇地古今一致。無獨有偶,香港無奈被捲入兩次貿易戰,默默接受歷史命運的安排。

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

美國維珍尼亞理工大學經濟系副教授

http://www.facebook.com/economics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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