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29日
四年一度的美國大選進入直路,又是重溫經濟學中政治經濟周期理論的時候。
經濟學有兩套政治經濟周期理論:「機會主義政治經濟周期」(Opportunistic Political Business Cycle),這是假設臨近選舉,現任執政黨派企圖透過受歡迎的政策刺激經濟,藉此提高競選連任的勝算;「黨派政治經濟周期」(Partisan Political Business Cycle)則假設執政黨派上台後左傾或右傾政策,會影響經濟表現。問題是,前者,選舉前選民會特別容易受騙嗎?後者,選舉後政客都不是個個一樣嗎?
實證研究 反思傳統經濟理論
溫故知新,數十年來的實證研究發現,儘管企圖連任的政黨確有意在選舉前籠絡選民,問題是他們受制於兩大局限:一,政策不易操控大市;二,選民不易被政黨誤導。在先進民主國家,統計數據反映,選舉前不見得經濟增長特別迅速或失業率顯著回落。
換句話說,選舉前現任執政黨派想透過受歡迎的政策來刺激經濟,以提高競選連任的勝算,是不能也,非不為也。
數十年來的實證研究,亦小心解讀了輿論經常提到的一個選舉後市場規律:民主黨總統執政頭兩年的經濟增長,往往略高於共和黨;股市方面,民主黨執政年代股市回報率,竟比共和黨的高出近一成。關於前者,由於民主黨執政年代的通脹一般較低,選舉後的經濟規律似乎不是什麼總需求管理政策所致,因此,黨派政治經濟周期的規律可能只是倒果為因。
果然,近年的研究推翻了股票市場上所謂的「民主黨溢價」(Democrat Premium)。以計量經濟學小心解讀過往一世紀大選前後的股市數據,發現每當共和黨候選人勝出總統選舉,大市平均上升2%至3%!更有趣之處在於,可能是共和黨入主白宮,有利石油公司、國防工業生產商、煙草商等股價,而民主黨勝出則利好發展可再生能源的公司。
特朗普會否是例外
比佛利民輩份更高的芝大元老戴維德曾說過,誰當美國總統根本關係不大,因為政客都是一樣的。把數十年來的實證研究應用在今次美國大選的話,代表共和黨出選的特朗普連任卻可能有利經濟及個別股市板塊。近年爭議極大的奧巴馬醫改,也改變了一些美國人多年來「誰當美國總統關係不大」的傳統看法。是的,特朗普乃非一般的共和黨代表。
要留意一任美國總統是否一個例外,皆因美國總統的權力實在不小。美國史上經典的例外,可能是當年尼克遜總統在位時向聯儲局主席伯恩斯施壓,逼對方在總統大選前減息刺激經濟,最後竟逼出一個七十年代的滯脹(stagflation)。想當年,美國經濟衰退在1969年12月開始,至1970年11月結束。大選前寬鬆的貨幣政策,導致通脹由1971年的3.3%,大升至1973年的9.6%,1974年更攀上11.8%高峰,之後才逐漸回落。
過去4年,特朗普減稅措施及為不同行業拆牆鬆綁,民主黨普遍並不認同;而奧巴馬醫改和對氣候變化的取態,特朗普跟民主黨更是南轅北轍。今天香港人關心的例外,應該是美國的對華政策吧。4年前我在大選前公開說過,美國部分精英支持特朗普,源於他們認為希拉莉當選的禍害可能更大,其後特朗普在民調一直落後的形勢下勝出大選。曾與特朗普共事的朋友向我透露,有關民調從來把特朗普的實際支持看低一線,因此暫時來說特朗普成功連任的機會着實不低。
特拜之戰,特朗普連任,大致會延續過去4年的對華政策,分別是特朗普再沒有連任的考量。倘拜登入主白宮,由於年事已高加上民主黨難以一次過控制參眾兩院,民主黨能作改變的空間不多。不要忘記,特朗普甫上任即叫停民主黨主張的「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TPP),民主黨對華不一定比特朗普友善,只是方式與表面態度有點不同,貿易政策便是明顯的例子。然而,經濟上美國和中國脫鈎的風險,特朗普連任與否最終分別可能不大,而這個風險,短期內對美國經濟都不會是利好因素。
徐家健_美國克林信大學經濟系副教授、香港大學香港經濟及商業策略研究所名譽高級副研究員、中文大學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
(編者按:徐家健教授最新著作《經濟學說藝術投資》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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