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8日
8個目前使用西非法郎(CFA Franc)的國家,突然於去年12月21日與法國宣布,今年底起為他們使用的貨幣改名為Eco,並推行一系列貨幣改革。此舉被外界認為是西非各前法國殖民地自獨立以來最重要的舉動,大大改變與法國的關係之餘, 亦讓她們踏上財務自主的軌道,但實際上法國仍與Eco藕斷絲連,而其經濟融合的前景亦未算樂觀。
西非法郎成立於1945年,其名字原意為「法屬非洲殖民地法郎」,中非法郎的名字也同樣是CFA franc,兩者幣值雖相同但互不流通。在各殖民地決定獨立後,貨幣的縮寫未有改變,但其名字改為「非洲金融共同體法郎」。根據協議,非洲法郎的幣值與法郎及後來的歐羅掛鈎,每個使用非洲法郎的國家均需要存放50%的外滙儲備於法國以換取其擔保,發鈔機構亦在法國,法國政府有權任命官員進入管理貨幣聯盟的中央銀行。
西非法郎長久以來均被外界視為法國延續其殖民統治的工具之一,屢被非洲民眾及外界批評。對各使用非洲法郎的國家,貨幣並非單是一種便利交易的工具,它涉及的經濟及政治含意才是重點。今次易名後,儘管貨幣暫時仍會與歐羅掛鈎,但她們不再需要把50%的外滙儲備置於法國國庫,是讓他們重拾財務自主的一大步。
8個使用西非法郎的國家,人均生產總值均在世界排名低於140位。法國此前奪去50%的外滙儲備,雖然有法國擔保其貨幣而確保貨幣不會破產,但失去了發展經濟的資源。現在,西非8國重奪貨幣控制權,她們理論上有更多資金投入基建及為國民提供更佳的公共服務。
經濟融合重要一步
除此之外,Eco的成立亦是西非經濟融合重要一步。Eco取名於西非國家經濟共同體(ECOWAS)縮寫的頭3個字母,ECOWAS成立正是為建立共同市場,包括成立貨幣聯盟為目標。ECOWAS已於2010年成立自貿區,關稅聯盟亦在2015年成立。Eco這個名字雖然甚欠創意,但洗脫「法國味」的它,正是為ECOWAS貨幣聯盟鋪路,以新名字拉攏ECOWAS其餘7個成員國加入,創造一個更大的經濟圈。貨幣易名在政治層面對西非意義更是巨大。透過今次貨幣改革,法國不可以再委任官員進入西非貨幣的中央銀行,管理貨幣的責任終於回到由西非民眾監督的領袖身上,最少在表面上不再受到法國操縱。
可是,西非各國民眾對Eco取代西非法郎的消息反應不一,民間仍有不滿的原因在於貨幣仍與歐羅掛鈎。西非法郎其中一個問題是其幣值長期被高估,導致西非各國難以發展製造業出口貨品。法國企業則利用幣值穩定的優勢壟斷市場,因此西非法郎才會被批評為新殖民主義的工具。在新協議下,法國仍會為Eco背書,確保Eco不會出現資金或外滙短缺的情況。換言之,Eco實際上仍有舊酒新瓶的意味存在,只是法國的參與度減少。
改革太溫和亦令ECOWAS其他國家有疑慮,較西非法郎8國任何一國經濟總值更高的加納,在Eco公布後就表示希望放棄其貨幣塞地(Cedi)加入Eco,但條件是放棄與歐羅掛鈎讓Eco自由浮動,顯示出他們也有喪失貨幣政策自主的擔憂,不利西非各經濟體融合。
另一個不滿來源是民眾普遍的反法國、反國家精英的情緒,質疑他們是否又出賣國家,法國又是否另施詭計。此外,易名一事全程安排倉促,除了西非經濟貨幣聯盟(UEMOA)的高層外無人知曉,讓人感覺他們有與法國串謀之感。
在公布貨幣更名的記者會中,法國總統馬克龍的表現同樣受人批評。他第一句就指「我希望發起這次改革」,但西非公民社會早於2015年即馬克龍上任前就發起示威,要求廢取這個殖民意味甚重的貨幣,Eco的概念更早於1983年已被提出。法國《世界報》在社論中認為,馬克龍強調他是變革的發起人,對非洲領袖自行擔起貨幣政策重任並無好處。
恐利益偏向尼日利亞
Eco未來要成功當然要令各ECOWAS成員國加入貨幣聯盟,但事情大概不會一帆風順。加納固然提出額外條件,更大問題在於尼日利亞。
尼日利亞是ECOWAS最大的經濟體,佔ECOWAS成員國之間的貿易七成,與其他成員國的經濟實力完全不對等。不少經濟弱國都擔心經濟融合只對尼日利亞有利。法國更表明一旦尼日利亞加入Eco,巴黎就不會為Eco作擔保。可是失去尼日利亞,Eco已沒有經濟重要性,料一眾成員國在此問題上將糾纏甚久,令西非經濟融合前景蒙上陰影。
謝冠東 倫敦大學亞非學院非洲研究碩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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